大約是家裡正忙着的緣故,沒人攙扶她,她是自己拄着拐杖慢慢走回屋的。
“老太太,請您節哀。”清風看着她哭得又紅又腫的雙眼,心裡實在不落忍,勸慰了幾句,又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以及上門是為了祭奠死者。
至于為什麼會闖進正房,清風故意沒有提起。
王老太太一聽說他是安大人身邊的貼身小厮,頓時什麼也沒說,反身關上房門,顫巍巍地往裡走。
她年齡太大,行動十分不便,每一步都走得異常緩慢。清風趕緊過去扶着她,一直把她扶到桌前坐下。
王老太太坐好後,看着桌上那碗帶着熱氣的藥,沉默幾息,才低聲問道:“剛才你在看這碗藥,是不是藥裡有什麼問題?”
“老太太,這……”清風有些為難。現在他哪敢打包票說這藥一定就有問題,他家少爺也隻是懷疑罷了。
正在這時,有人敲響了房門,外面傳來王氏焦急的呼喊聲:“娘,娘,你在裡面嗎?”
王老太太展現出與她年齡不相符的機靈,她掏出自己的手帕,放進藥碗裡浸了浸。暗沉的藥汁迅速浸染了小半張手帕,她這才拿起來,團成一團,一把塞到清風手裡。
“去開門吧。”王老太太見他把手帕收好,這才說道。
清風走過去開了門,王氏見是他,頓時一愣。
清風主動說道:“大人公務繁忙,吩咐小的前來祭拜,總要見見老太太,否則回去不好複命。”
這倒也是,也算是人之常情,不過王氏仍有些懷疑:“那為何要關起門來說話?”
不等清風回答,王老太太主動開口了,她抱怨道:“家裡鬧哄哄的,又有和尚在念經。我年齡大了,眼花耳聾,不關起門來,哪裡聽得清這位小哥在說什麼。”
王氏稍稍放下了一點疑慮,她在屋子裡四下看了一圈,老太太屋裡陳設簡單,幾乎是一目了然,沒看出有什麼不對勁。最後,她的視線落在桌上那碗藥上。
王老太太用手帕蘸走的藥湯最多也就一口的量,除非仔細比較,否則很難看出差别。
外邊還有很多事,王氏也沒功夫細看,柔聲勸道:“娘,藥已經不燙了,趕緊喝了吧。”
王老太太點點頭,端起碗一口一口慢慢喝光。
王氏這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氣,她扶着王老太太去床上躺着:“娘先歇着,若有事隻管大聲叫我。”
然後她看向清風,歉然道:“家裡正在辦喪事,人多事雜,實在是招呼不過來。”
清風順便提出告辭,并且叫王氏不必送了。
臨出院子前,清風回頭看了一眼,隻見王氏拿着那隻藥碗去了竈房,看來是要親手洗得幹幹淨淨才能放心。
離開王家,清風去了永康堂,把手帕拿給大夫看。
大夫仔細嗅聞,甚至還伸出舌尖舔了舔,然後很肯定地說道:“這是安神湯沒錯,隻是裡面加了一些蒙汗藥,喝下以後會讓人陷入昏睡。”
“知道了,多謝,暫時不要将這件事說出去。”清風拿回手帕,叮囑道。
大夫知道他是縣令大人的心腹小厮,自然不敢不聽,連連點頭保證絕不外往亂說。
清風回到縣衙,向安嘉樂禀報了這件事。
“果然如此。”安嘉樂聽完并沒有特别驚訝。
清風氣憤不平:“身為兒媳,本應孝順老人,怎麼能往婆母的藥裡加蒙汗藥呢?雖然每次加的量并不是很多,可長期下來,對身子有害無益。少爺,趕緊把王氏抓起來吧,别再讓她禍害王老太太了。”
“不急。”安嘉樂喝了口茶,“王家正在辦喪事,此時把她抓起來,喪事誰來主持?倒是王老太太那裡,回頭我讓人去提醒她一聲,不能再喝那些藥了。”
“這倒也是。”清風點點頭,“大概是為了面上好看,不落人話柄,王氏還請了和尚來念經,聽說要念三天三夜呢。”
趁着書房裡沒人,清風又問:“少爺,王大威究竟是誰殺的?是不是跟王氏有關?王氏苛待婆母,想來不是個好人,說不定王大威的死就是她幹的。”
安嘉樂搖搖頭:“現在還說不準。王氏一問三不知,咬死了什麼都不知道。殺人要有動機,如今我連犯人行兇的動機都還不知道,兇器也不知道在哪裡。就算把王氏抓起來,最多也隻能說她對婆母不孝。先不要打草驚蛇,等等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