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蜷縮在母親的懷中,被塵土擦黑的臉頰,能清晰地注意到她眼下的淚珠。
瓊華一邊臉上全是鮮血,她那雙眼眸空洞,沒有任何情緒,她歪頭,盯着眼前這對母女。
周身陷入一片死寂,隻能聽見,血水慢慢滑落劍間的聲音,孩子的母親雖然害怕,還是緊緊地抱住小女孩。
小女孩聲音青澀,帶着點哽咽,雖然很小聲,但瓊華還是聽見了。
她說:“娘親,我害怕。”
瓊華睫毛微顫,許是盯久了,眼睛有些發酸,她看向别處。
布滿鮮血的長裙已經窺不見原本的顔色,她拖動帶血的長裙,提着還滴着血的夢璃劍,孤身一人,朝着黑暗走去。
瓊華搖頭,身體被莫名的力量驅使着。
周圍的景象快速變幻着,渾身的疼痛仿佛要将她撕扯開,周身一片冰涼,連白澤的身影也見不到。
瓊華瑟縮在一處,不知為何,她竟想起剛才見到的那對母女。她試圖如小女孩那般,擡起那雙擠不出任何眼淚的眼眸,朝着虛無中,輕輕地說:“母神,瓊華害怕。”
她還記得,那位母親緊緊地抱住小女孩。在瓊華朝前走去後,抵住女孩的額頭,撫摸她的發梢,輕聲說:“乖乖呀,不怕,娘親在。”
雖然瓊華沒有娘親,恍惚間,瓊華竟覺得曾有人抱住她,和見到的那位母親一樣,輕輕拍着她的肩膀,哄着她:“華華乖,母神待會做你做喜歡的桃酥,好不好?”
舌尖似乎從吸進的空氣中嘗到一絲甜,神海中的記憶亂成一團,記憶中,她似乎吃過被她喚作母神所做的桃酥。
她記得,桃酥很甜,隻有母神做的桃酥,才會那麼甜。
無盡的混沌中,這位瑟縮在角落的神明竟顯得如此渺小,她身上的白衣一點點被混沌吞噬,直到在一片虛無中,再也看不見神明的身影。
身軀仿若被抽離出來,瓊華看向黑暗的盡頭。縮成一團的心魔,擡眸看着她,眼裡滿是血淚:“瓊華,隻剩你一人了。”
夜羽長長歎息,他也不知道瓊華到底生的什麼病,竟是找不出方法醫治。白澤和孟昭同時上前,夜羽起身,安撫顧離。
“該是心魔。”兩人異口同聲,驚訝地看着對方,又異口同聲:“你也這麼覺得。”
白澤眼眸一黯,孟昭看見他的神情,思索着什麼,也開始給瓊華診脈,随後她摘下腰間的玉穗,挂在瓊華的身上。
“你怎麼辦……”白澤剛想說什麼,見衆人都看他,孟昭瞪了他一眼,白澤急忙閉嘴。
如同上次那樣,白澤用忘川之源護住瓊華,瓊華額間閃爍淡淡龍印,白澤心中愈發難受,盯着那個玉穗,神海傳來劇烈的疼痛。
一大段的記憶湧入神海,白澤吐出一口鮮血,望着床榻上的瓊華,他的眼眶蓄滿了淚水,單腿跪在了瓊華面前。
“白澤!”夜羽急忙給白澤把脈,往幾個穴位紮針,夜羽喘氣:“你這是急火攻心,情緒不要太激動,看着我深呼吸。”
白澤的眼眸微動,盯着夜羽,抱住了他,夜羽愣了,輕拍他的背。等白澤緩過神,用神識探尋瓊華,見她傷勢漸漸好轉,才松一口氣。
見顧離神色擔憂,白澤起身,輕拍他的背。顧離避開他的手,淡漠的神情讓白澤有一瞬恍惚。
那眼神似是警告,又帶着别的意味。他沒看懂,眨眼仔細瞧着顧離,顧離沒有再看他,隻是盯着瓊華。
沒等他們說些什麼,顧離竟是将人都趕出門外。衆人驚訝,都看着他,他淡淡開口,語氣中帶着不容抗拒的威懾力:“她需要靜養。”
“這是顧離?”門被輕輕關上,怕是驚擾屋内人,跟他對門外幾人淡漠的态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夜羽忍不住開口。
孟昭搖頭,白澤蹙眉盯着緊鎖的房門:“像是容景,不像是顧離。”
“他該不會要恢複記憶了吧。”夜羽懊惱,萬一恢複記憶就完了!衆人也是知曉此事的嚴重,都陷入沉默。
最後一縷燭火熄滅,遮住顧離含淚的眼眸。房間一片漆黑,隻剩下一抹月光落在瓊華的面頰。
他跪在床邊,靜靜盯着心愛的女子。陷入沉睡的她,沒了往常的冷淡,月光柔和她嬌豔的面容。他輕輕觸碰她的臉,如同一件易碎的珍寶,動作小心到指尖都在發顫。
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模糊他的視線,他瞪大眼睛,努力看清他最愛的人。他揚起下巴,隻差一點便吻上她的額頭。
像是想到什麼,他身子一僵,淚水順着面頰滑落至瓊華眼角。
他開始控制不住地顫抖,終是不敢吻她。帶繭的指尖擦去落在她眼角的淚,他抿唇,緊緊盯着瓊華,聲音沙啞:“瓊華……”
寂靜的夜色下,月光灑在兩人身上。男子緊緊盯着女子,生怕下一秒便見不到她。他輕輕拂去瓊華落在面頰的頭發,嘴角揚起淺淺的弧度,竟是讓人覺得有些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