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水雲廳外,許弋一轉角,便看到蕭靜之立在廊下,他整個人在日光下散發着淡淡的微光,宛若水中花,宛若花間月。
“早啊,蕭靜之。”許弋有點迷糊地道。
“殿下,不早了,都快到午時了。”蕭靜之側過頭,沖着許弋微微一笑道。
“啊哈哈……”許弋尴尬地笑了笑,心裡莫名得有點不安,他不會一直在這裡蹲點等着自己吧。
“蕭靜之,你用過膳了嗎?”許弋試探着問道。
“嗯”蕭靜之輕輕應了聲,“但還可以陪殿下再用一次。”
“好。”許弋忍不住笑起來道。
隻不過,片刻後,許弋就差點連筷子都擡不起來了。
實在受不了了,她擡起眼直視着蕭靜之的目光道,“蕭靜之,我臉上有東西嗎?”
“咳,沒有。”蕭靜之微咳了一聲,将目光從許弋唇上收了回來,“殿下,我初到王府,還不是很熟悉,殿下稍後可以帶我逛一逛嗎?”
許弋差點被噎,其實我也不是很熟啊,不過反正有小桑在,她也正好可以趁機把王府摸摸清楚,“那是當然,不成問題,先用膳。”
二人說話間,一道身影出現在水雲廳外,與小桑說起話來,從她手中扯過了一封信。許弋放下勺子,心中一頓,看着來人向内走來。
隻見他身着黑色勁裝,内搭紅色打底衣衫,腰系栗色樹紋角帶,披着滿身晨光而來,寬肩、窄腰、長腿,被勾勒而出,簡直一覽無餘。
許弋心中一贊,好一個豐神俊朗的少年郎啊,這正是趙芙傳說中的夫君樊不野。
許弋不由得從桌前站了起來,“樊将軍,好久不見。”
樊不野劍眉一挑,“嗯,殿下,我回來了。”
兩個人說完話,空氣再次沉默下來,好,兩個人的尴尬變成了三個人的尴尬,很好,非常好。
此時,小桑匆匆跑了進來,對着許弋眨眨眼道,“殿下,府中有些積攢的文書,需要殿下處理。”
許弋心領神會,知我心者,小桑是也!
“那……我先處理公務去了。”她眯着眼睛在蕭靜之和樊不野之間看了看,側開一步,擡腳往前走去。
靠北啊,她明明隻是在和蕭靜之在吃早飯,但怎麼好像是在背着樊不野偷吃似的,還被當場抓了個正着。
不管了,腳底抹油,先溜為敬。
許弋一走,樊不野冷峻的神情中多了一絲無端的落寞和委屈。
他可是起了一個大早,提前焚香沐浴,刮了腿毛和胡子,整整折騰了一個時辰才騎上馬兒回府來的啊,怎麼殿下才看他一眼就走了。
不過,現在好像不是糾結殿下反應的時候,樊不野側過臉看向蕭靜之,他的右手在刀柄上輕輕摩挲着:“北燕質子,你來逍遙王府,有何目的?”
蕭靜之垂下眼眸,為樊不野倒了一杯茶,“樊将軍,我一個質子罷了,并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你以為呢?”
樊不野眯了眯眼睛:“陛下欲聯和金國攻伐北燕,你是不是想借逍遙王的力量攪亂朝堂,阻攔此事?”
蕭靜之苦笑一聲,做了個請的姿勢。
“樊将軍,實不相瞞,我是奚族後人。我庫莫奚一族,實苦北燕苛政已久。”
“我族的勇士,在戰時要承擔繁重的兵役,在閑時要負擔高額的賦役剝削。若燕雲十六州真歸了大昭,我偷着樂還來不及呢。”
樊不野放松警惕,坐了下來,他曾在定州與北燕軍對戰,其中就有奚族的勇士,他對他們很是敬佩。
“我朝現下隻是派出使者與金國接洽,此事未必能成。隻不過朝堂之上雲谲波詭,殿下若無端牽扯其中,會面臨許多不必要的危險。”
“嗯。”蕭靜之心中輕歎,樊不野啊樊不野,你這些話對我說又有什麼用呢?殿下或許早就攪進去了。
看來傳聞并不屬實,失了兵權的鎮北大将軍并沒有遷怒逍遙王,反而很是關心她的處境。
“殿下昨夜……在你那裡留宿了嗎?”樊不野頓了頓,還是直白地問道。
“沒有。”蕭靜之眼皮一跳,旁人都以為他要給逍遙王吹枕頭風,可逍遙王連她的枕頭都不讓他沾的。
“竟然沒有嘛。”樊不野的語氣很是複雜,裡面流露些許慶幸,慶幸中又夾雜着些許失望。
“殿下在你那裡留過宿嗎?”蕭靜之敏銳地問道。
“咳。”樊不野端起茶杯的手又放了下去,“我好久沒回來了,我先回去收拾一下。”
看着幾乎落荒而逃的樊不野,蕭靜之嘴角微微一翹。
***
日升月落,半月的時光很快過去。
許弋多數時間都泡在千機閣中研究星宿圖的變化,樊不野每日還需前往京郊大營練兵,每日早出晚歸的,許弋竟從見了他一面後沒再碰見過。
偶爾,她也和蕭靜之說說閑話,逛逛逍遙王府,日子過得倒也算惬意。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蕭靜之在許弋面前已然放松下來,沒有再低伏做小故意讨好,也沒有情緒突然失控做出危險的事情,反而像是一位有趣的朋友,給她講起北燕的民俗與傳說來。
這日,星水湖邊,兩人正在漫步,許弋好奇地問道,“蕭靜之,你昨天講的神鹿祭是怎麼回事?可以再仔細講講嗎?”
蕭靜之莞爾,原來殿下是如此孩子心性,“在北方的諸部族中,對日神的崇拜是最為普遍的。在我奚族的傳說中,太陽化身為麋鹿在山林間奔跑,為人間帶來光明與福澤。”
“每一年的春分,奚族都會舉行神鹿祭,恭迎神鹿的巫師被稱作神巫,他們往往會身披無數大小不等的托裡,圍圈起舞,來表示心中的崇敬與歡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