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燙到了嗎?”謝珉懷一伸手,握住了許弋的掌心。
許弋把手縮了回來,“沒事,不嚴重的,是我莽撞了。”
“小宴,取燙傷膏來。”謝珉懷對着亭子邊喊道,不多時,剛剛的藍衣小童便拿着一個青色的小瓷瓶匆匆趕了過來。
謝珉懷走到許弋身側坐下,握着她的左手,在她食指、中指内側微微發紅的地方輕輕打磨起來,“殿下是金尊玉貴之人,任何一點小傷,都不可以含糊的。”
微涼的風吹起謝珉懷的發絲,飄到許弋的脖子邊,惹得她心裡也癢癢的。
片刻後,謝珉懷蓋好小瓷瓶的蓋子,“好了,殿下,現在才是沒事了。”
“謝謝。”許弋回答道。
謝珉懷搖了搖頭,看向許弋,“殿下于半年前曾大肆收集孤本珍藏,而後卻随意棄之于閣樓之上,從此不聞不問,其中便有陸機的《平複帖》。”
“殿下忘了這麼久,怎麼今日卻想着帶着碑帖來見我了呢?”
許弋心裡咯噔一聲,謝珉懷他知道!許弋突然覺得已經涼下來的手指又發起燙來,她趕緊說明來意,“謝大人,實不相瞞,本王這次來訪,是有事相求。”
“哦?”謝珉懷秀眉一挑,将桌上剛剛燙傷許弋的那杯茶潑了開去,他轉過紫砂壺,為她倒上了新的一杯,“殿下能有什麼事,求到臣這裡呢?”
“謝太傅!佞臣童貫與奸相胡秉芮欲以聯合金國攻打北燕,此事唯有您能阻止了!”許弋誠懇道。
“殿下難道不知我是胡秉芮舉薦入朝的嗎?我一介文弱書生,又怎麼去阻止國家和國家之間的戰略謀劃呢?”謝珉懷看着冒着熱氣的茶水,緩緩說道。
“謝太傅!”許弋面向謝珉懷,對他恭恭敬敬地作了一個揖。
“殿下快起來!不可如此的,這可真是折煞臣啊!”謝珉懷連忙扶住許弋的胳膊道。
“謝太傅!金太祖阿骨打狼子野心,吞下北燕後勢必染指大昭,到時我大昭定會戰亂四起,民不聊生。”
“逍遙王趙芙在此懇請謝太傅出使金國,堪破阿骨打的野心和詭計,阻止兩國之間的聯合,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許弋激動道。
謝珉懷突然冷冷地笑了一聲,“我大昭的百姓,現在就不在水火之中了嗎?”
“謝太傅……”許弋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崇甯元年,左相上書改革十條,将交子、鹽引推廣至全大昭,一時之間搞得物價飛漲,錢币貶值,六百貫錢買不到一鬥米,老百姓苦不堪言,民間戲稱為‘交鹽大鬧’。”
“而這些聚斂而來的錢财,全都堆砌在了龍景門外的艮嶽之上。”
“大觀三年,童貫堅決推行公田改革,将劃分田地的單位從‘尺’改為了‘樂尺’,全國農民的賦稅直接翻了三倍,橫征暴斂來的稅收名為充盈軍需,實則成為了為他鋪路的墊腳石。”
“其他樁樁件件,還要臣細說嗎?”
“臣說鬥膽說句實話,我大昭的王公貴族沉溺于聲色犬馬,我大昭的文武百官熱衷于鑽研盤剝百姓。苛政猛于虎,我大昭今日還能苟延殘喘,都是百姓太過純良了!”
謝珉懷說得口幹舌燥,在一邊喝起茶來。
許弋深深歎了口氣,趙凝的病容在她面前重現,一代女帝孱弱至此,是否是因為奢靡成性,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等等……在最好命的背景設置裡,趙凝便是察覺自己時日無多,一心為趙元鋪路來着,培養趙芙擔任攝政王便是其中一條。
趙芙心情複雜起來,遊戲人生的心思頓時褪了個光,她斟酌片刻後,認真道,“謝大人,太女雖年幼,但她已蒙您悉心教導多年,謝大人看太女可有愛民之心?”
謝珉懷放在茶杯,嘴角微微有了笑意,“太女仁心厚德,頗有聖君之相。”
“那我大昭還是有未來的不是嗎?”
許弋再次誠懇道,“謝大人,雖說攘外必先安内,但倘若國将不國,百姓又何以為家?安居樂業又從何談起呢?懇請謝大人出使金國,保我大昭不受戰亂之苦。”
許弋雙手指天:“我逍遙王趙芙在此立誓,從今晚後定将竭盡全力輔佐太女,還我大昭一片清明。若違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
“死”字還沒出口,許弋唇上一重,竟是謝珉懷點住了她的唇,他的指尖微熱,帶着雨後龍井的清香。
“殿下言重了。”謝珉懷撤開手指,定定地看着許弋,眼神中似有微光閃爍。
旁人都以為逍遙王驕奢淫逸,但他一直都知道,他沒有看錯人。
“我不是開玩笑,我是認真的。”許弋強調道。
“好。懷,定不辱使命。”謝珉懷微微一笑,宛若吹風拂面,水波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