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清緣很懵。
看見飛身朝她掠過來的那兩道人影時,她第一反應是跑。但她十六歲的身體雖說不上弱,也遠不可能強到速度比那兩人還快。
這會檀秋祝摁住了她的左肩膀,檐如歲捏住了她的右胳膊,她夾在兩人之間,感覺自己要被扯碎了。
她真怕這兩人突然問出來一句——“你跟誰走?”
依照怨氣值面闆的數據來看,她哪個都得罪不起。
這樣詭異的僵持了好一會後,離清緣身子一震,用力一甩,把自己的肩膀和手臂從二人手中解救出來,喊道:“停,停,停!”
“你們要打也别在大街上打。”離清緣歎了口氣,指一指不遠處正擠了一團圍觀的長安城居民,說,“這麼多人看着,不太好吧?”
但顯然,這兩全自動扯頭花的男人并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
這倆一個抱着臂冷哼,一個勾着唇哂笑。
“打完沒啊?”那邊圍觀的居民朝三人喊了聲,“就這麼結束了?這不還沒分出勝負嗎?”
“哎——你串頻了,瞧這一女兩男,肯定不是戰鬥話本,繼續打什麼打?”旁邊站着的另一名女子拍了一下剛剛喊話那名居民的肩膀,喜滋滋道,“一看就是修羅場話本啦!”
長古大陸是修仙世界,雖然長安城以凡人居民為多,但他們對于咒符術法并不陌生,這離清緣知道,但...他們未免也太看熱鬧不嫌事大了吧?!
離清緣覺得不能再讓二人在這裡待下去了。
她在心裡思忖一番,而後伸手去扯了檀秋祝的袖子,仰頭小聲道:“表哥,求求你了,你先回家吧,我和阿歲說。”
*
或許是這個“家”字取悅了檀秋祝,他答應了。
但他走時,給離清緣理了理衣襟,冰涼的手指從她後頸處輕輕劃過,激起一片顫栗。
檀秋祝柔聲說:“好,别讓我在家等太久。”
一旁的檐如歲冷哼聲就沒停過,眼刀一記接一記飛過來,若不是離清緣一隻腳還死死踩着他曳開的衣擺,這人肯定已經又一把竹笛劈過去,開打了。
……今天也是為了拿回力量好想死的一天呢。
“你對他态度可比對我好多了。”檀秋祝離開後,檐如歲拽出被離清緣踩住的衣擺,一擡下巴陰陽怪氣道,“也不知這輩子還能不能讓你求上我一回。”
雖然精神看起來沒上一世正常了,但檐如歲總體應該還算心理健全,不至于瘋得太厲害。
畢竟……他應該還不知道上輩子自己是特地設計他殉情的吧?離清緣看了腦海裡的面闆一眼,發現檐如歲自從見到她起,怨氣值竟已從100%掉到了70%。
這麼快?
要知道她和檀秋祝磨了這大半個月,對方也才從100%掉到了95%。呵呵,果然是檀秋祝這死抖s的問題。
“你有沒有聽過一個成語?”離清緣伸手推檐如歲往前走,示意他進食肆裡說話。
“什麼?”兩人在邊角找了個位置落座後,檐如歲放出一隻隔音蠱蟲栖在屏風上,高貴冷豔瞥她眼,問道。
離清緣一揚眉,神色笑眯眯的:“恃寵而驕啊。”
她此言一出,檐如歲一霎間面頰竟都有些發燙,半晌才哼一聲,說:“誰寵你了?我那是人好!”
“對對對,你人最好了。”離清緣憋着笑,像給貓咪順毛,“我們阿歲,全南疆第一好人。”
這話雖是順着檐如歲說的,但平心而論,她上輩子四個前夫裡,若真要論起來,檐如歲确實是個好人。
一個會開醫館救濟百姓、收養流浪動物的好人。可好人嘛……心思總是少一些,以至于用他證道時,離清緣難得有了三兩分愧疚。
“你真要嫁給那瘋子?”檐如歲的聲音從對面傳來,打斷了離清緣的思緒。
離清緣聞言,微擡頭看他,輕聲答:“不然呢?誰叫那時他們都說你死了呢?”
檐如歲重生的時機不太湊巧。他一睜眼,就發現自己在百年毒潭裡陷着,用最快的速度花了快一天時間脫身後,匆匆趕回落風村,離清緣卻已上了鎮妖司的車馬,走了。
但,一提到死這個字,檐如歲握着竹笛的手忽都有些發顫。
他眼形似柳葉,但卻較之一般的柳葉眼稍圓寬,少了幾分魅惑,多了幾分輕靈。這會他認真瞧着離清緣看,眼底竟是無知無覺泛了紅。那雙手也不受控制地、無知無覺地往前伸去,輕撫上了離清緣的面頰。
“活着……還活着……”檐如歲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