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狗嗎檐如歲?還會咬人。”離清緣從檐如歲懷裡鑽出來,摸了下自己脖子上的那枚印痕,瞪他眼道,“還有什麼殉情不殉情的?你能不能少咒點我?”
被離清緣這麼煞風景地一說,他磨了磨牙,啞然得很:“你真的很會破壞氛圍。”
當然了,再不破壞這個氛圍你就要變成檀秋祝2.0了。
誰看了不害怕啊?
離清緣腹诽道。
“走了。”離清緣撇撇嘴,伸手拉他起來,說,“我餓死了,帶我去找點吃的。”
雨停了,二人下樓,路過前台時,離清緣特地掃了一眼前台處的藍衣掌櫃。
對方這會倒沒在低着頭撥算盤了,反倒還微笑着跟二人打招呼:“二位客官慢走。”
這樣的行為舉止,比起昨夜隻會低着頭撥算盤的模樣,像個正常人得多,但卻叫離清緣覺得更詭異了。
她目光定格在掌櫃的眼珠上。
不出所料,果然已變成一種僵硬的質感。
有意思。
*
不下雨的時候,極樂城确實像個世外桃源。
從客棧裡出去,已是長空明澈,滿街淋漓雨水已彌散作水氣,日光穿過飛檐傾瀉流落,泛起微瀾金輝,襯映出些亮堂堂的春時好晴色。市井間的商鋪珠簾上卷,徐徐而至的行人挑揀着琳琅滿目的貨品。
昨夜的疾風又驟雨——
仿佛隻是場不可說的幻夢。
周遭的私語聲、談笑聲、叫賣聲彙成一片熱鬧歌樂,手持紙鸢的孩童正快跑過長街,笑聲陣陣裡忘了觀路,腳下一個打滑,眼看就要撲到正站在街邊等檐如歲的離清緣身上。
“哎?”離清緣驚呼一聲,趕忙回身想往旁邊閃去,卻已是來不及。那小孩鞋履已踩住她丹紅裙擺,叫兩人一道齊齊摔落在青石闆路上,“砰”,砸出驚天動地聲響,引得過路行人紛紛投來視線一觀。
她吃痛坐在地上,柳眉橫豎:“小屁孩,你怎麼不看路?”
那小孩明顯也已摔得呆若木雞,隻愣愣坐着,答不出話。匆匆的步履聲響起,滿頭銀絲的阿婆随小孩身後追來。
對方穿靛藍色的南疆老式衣飾,身上佩滿銀飾,走動時铛铛作響。她走路需要拄着拐杖,人卻很精神,能三步并作兩步走,飛快杵到離清緣跟前伸手拉她。
“對不住,對不住,姑娘真對不住。”離清緣借着阿婆拐杖的力從地上站起來,聽見對方滿懷歉意的聲音,“我這孫子是個沒長眼睛的!”
這樣說完,她就擡腳踹了踹還在地上愣坐着的小孩,催促道,“早跟你說了眼睛看不見少瘋跑,快給人家姑娘道歉!”
眼睛看不見?
離清緣的視線順到那小孩身上,果見他眼睛處蒙了段裁得齊整的白綢布條。
...原來這個沒長眼睛是真“沒長”啊。
“歲小子?”忽然,銀絲阿婆略帶驚喜的一聲呼喚打斷了離清緣緊盯着小孩眼睛處看的思緒。
她扭頭瞧了下,見檐如歲正拎着打包好的吃食從食肆裡出來。
“苗姨?”他走到離清緣旁邊,面對眼前這阿婆時神色是少見的溫和,“好久不見。”
“你也知道是好久不見?”阿婆用手中拐杖一杵檐如歲,嗔怪道,“既然回來了,怎麼也不來看下我老婆子!”
“是我的錯。”檐如歲應答對方,溫聲細語的,“我前些天才剛回來的,正想明天去看您呢。”
*
聽了檐如歲那般講後,苗姨說擇日不如撞日,讓二人現在就去她家中做個客。
“阿歲哥哥。”進了屋,那小孩就扯了下檐如歲的衣袖,低聲說,“你上次教我制的蠱,我想給你看看。”
于是兩人就往另一邊的房間去了。離清緣自覺不好意思一個人坐在院子裡遊手好閑,便自告奮勇說給苗姨做飯打下手。
看出她對做飯的不熟練,對方也沒真讓她幫,隻指了指條竹椅子,笑呵呵跟她說:“乖囡你坐着就好。”
“乖囡你想吃些什麼?”苗姨問她。
想吃什麼?
離清緣微怔了下,竟是脫口而出:“陽春面。”
“那不是北境菜色嗎?”苗姨神情有點好奇,“乖囡,我都不會做這個噻,你是在北境待過嗎?”
該死的厭拂滿。
為她留下了一個北境胃。
“沒呢。”離清緣回過神來,笑了一下,說,“隻是以前聽别人說起來過,剛剛腦子裡就想到了。”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廂房裡,隻燃了一盞燭台,白日裡也顯得光線昏昏暗暗。
剛剛在街上呆呆愣愣的小孩神情陰郁地坐在床沿邊,眼部的白綢布條已經被揭開,掀出一對碧綠色的眼瞳。
檐如歲跟他說話,兩張臉有相似的輪廓:“眼睛蒙好些,别讓她看見。”
“她看見了就殺掉啊。”小孩語氣森冷,“既然留着她有危險,為什麼不殺掉呢?”
“殺掉她?”檐如歲嗤一聲,“我先把你殺了。”
他伸手拍了拍小孩臉頰,口吻裡滿是威脅,“安分點。”
門推開往外走,檐如歲身後的小孩喂了聲,而後嘟嘟嚷嚷起來——“我死了你也不好過!”
無可否認,苗姨的手很巧,沒幾時就忙忙碌碌做好了一大桌子菜。離清緣幫她把菜端到飯廳的圓桌上,四個人一道坐下來吃飯。
不知是不是離清緣的錯覺,她總覺得那小孩時不時瞪她眼。
可對方是個瞎子啊?
不應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