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坐落于林間,房間的布置裝飾都采用木制,空氣中隐隐飄蕩着一股草本植物的清香。
一盞暖黃色的小燈,将時橙和江宴移輕輕攏住,照亮衣物毛絨的輪廓。
尖銳的棱角都隐入燈光照不進的陰影中,目之所及的一切,都隻剩下柔和、溫馨的基調。
江宴移是唯一的變數。
他說完的一瞬間,空氣中似是有一根緊繃的線斷了。
暗暗發酵的暧昧與拉扯一掃而空,像被抽真空機抽走,一點不剩。
時橙忍不住抓狂。
江宴移的心不一定是石頭做的,但嘴一定是,死硬!
和他說話,必須十分謹慎。搞不好正聊得好好的,忽然有一句語出驚人,像突然砸過來的石頭,能把人腦袋直接砸懵。
深呼吸幾下,終于摁下了想要跳起來暴捶江宴移的心。
江宴移渾然不覺他剛和一頓毒打擦肩而過。
注意力全在吹風機上。
他皺着眉頭,思考片刻。
在頭發吹至八分幹的時候,他突然關掉吹風機,扔下時橙走掉。
時橙:“……”
江宴移還知道頭發吹到八分幹,剩下兩分留着自然晾幹是最好的?
沒想到他還挺細緻。
這種小細節,很少有男生會留意到。
電視櫃上有幾瓶礦泉水,是民宿放的,可以随便拿着喝。
江宴移剛進來時,就喝了一瓶,空礦泉水瓶随手扔在床邊。
他向民宿老闆讨來一把剪刀。
用剪刀将空礦泉水瓶剪成兩半,留下直徑統一的圓柱形瓶身。
再将其固定到時橙頭頂的牆上。
時橙隐隐有種不妙的預感。
果然,接下來她就看到,這個被“大卸兩塊”的空礦泉水瓶,搖身一變,成了吹風機固定器。
吹風機再度嗡嗡嗡運作起來。
有了這個diy固定器,江宴移得以解放雙手。
他搭住時橙的肩膀,帶着她調整到吹風機風口正對的角度,“自己動。”
“……”
這是什麼虎狼之詞!?
都已經吹到八分幹了,你再幫我吹幾下會死嗎?嗯??
有這個diy的功夫,頭發都快自然晾幹了!
時橙現在心情就是複雜,非常複雜。
想到[橙子酸到掉牙了]發的夜景照片,她忽然有點理解,江宴移這波騷操作是因為什麼。
——他破防了,他破防了,他破防了。
黑粉破防就是這樣的。
因為在為看不上的人而心動,不願意承認,于是拼命用騷操作來掩飾。
“江宴移,承認吧,你對我有意思,而且不止一點點。”
房間裡隻有一張床。
江宴移将輕薄的被子堆在最中間,形成一條泾渭分明的三八線。
意思不言而喻:今晚,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民宿規模不大,房間自然也小,擺不下大床。
被子堆在中間,占用睡覺的面積。床本來就不寬,現在這樣,手腳活動的空間更有限了。
時橙想了想,還是選擇向睡眠的舒适度妥協:“算了,不用這麼麻煩,我相信你。”
“我想,你似乎搞錯了一件事。”江宴移向她的方向側頭,懶散地扯了下嘴角,“我這麼做,不是怕自己對你做什麼,而是怕你對我做什麼。”
時橙失語,“……”
這人恐怕是得了妄想症。
瞧現在這情況,病情想來已經發展到很嚴重的地步了。
江宴移倒挺自信,直面時橙看智障一般的眼神,還能臉不紅心不跳,一字一頓地補充道:“畢竟想碰瓷我的人,可太多了。就算沒有喝酒,也保不齊你會冒出什麼别的借口。”
醉暈一次,竟然在他那兒留了終身案底,還是他單方向自以為是的那種。
要說多少遍,家宴那天晚上,她是真喝暈了,不是碰瓷!不是碰瓷!
她懷疑,如果不能有力地反擊回去,這段案底将進階成為他一輩子自作多情,外加有恃無恐的資本。
甚至到死都會帶進棺材,刻進墓志銘裡!
大腦高速運轉,一句話自動浮出水面,經由她的嘴說出來:“那你可以不用擔心了。”
四目相對。
時橙深吸一口氣,“就算我想對你做什麼,也沒有作案工具。”
“……”
救命,誰來救救她。
什麼叫做“就算我想對你做什麼”啊啊啊啊啊啊啊!
還有“作案工具”,這四個字是什麼鬼啊!
此刻的時橙,整一個就是“生無可戀”的具象化。
自尊心不允許她在江宴移面前露怯。
于是她梗着脖子,看着雄赳赳氣昂昂地掀開被子,嗖地一下飛速躺上床,側身面向走道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