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剛才她聽到的水聲不是他在洗澡,而是他在下廚。
她不可置信地問道:“你做的?”
江宴移抿緊唇,眸光閃爍,其中藏着晦暗不明的情緒,他反問:“不然是你做的?”
時橙正想再說些什麼,此時江宴移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對面是黎豐,和江宴移一個圈子裡的富N代。
他們這個圈子說小也小,說大也大,有點頭之交,也有過命摯友。
江宴移更常和楚風、趙厭行等人混一起玩兒。
黎豐嘛,最多算個路上偶然遇見,能搭着肩膀說上話的熟人。
“有個飯局,來不來?”
落地窗外,萬家燈火,熄了九成。
一輪皎潔的明月挂在天上,靜谧祥和,适合入眠。
江宴移擰眉,“不去。”
“我們整桌人等你一個,速度。”
“飯局上有誰?”
黎豐壓低聲音,明顯躲着人,偷偷報了一串名字。
從中随便挑出一個人,動動手指,都能掀起明日商界的飓風。
“不去。”
“真不來?你可别後悔。我看他們都挺有意向把女兒介紹給你認識的,随便搭上任意一個聯姻,對你的家族都大有裨益。”
“我要結婚了。”
“不是吧!?沒聽說哪家和你聯姻的消息啊。”過于出乎意料,黎豐瞬間變了調,“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歡這種把婚事當籌碼,擺在明面上拿來談判的場面,但就算不想來,你也沒必要把外頭随便玩玩的女人搬出來騙我吧。”
“随便玩玩?”
落地窗映出他身後那人嬌小的身影。
時橙似乎在和面前那碗雞湯銀絲面較勁,不吃光看,分外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江宴移看了幾眼,唇角忽然一松,“她喜歡吃一家面館的雞湯銀絲面,我怕面館老闆哪天不做了關店搬走,花大價錢挖來金玉豪庭,讓當面點類的主廚,就為了哪一天她說想再嘗嘗那碗面,能立馬實現願望,吃上心心念念的味道。你現在跟我說,我這是随便玩玩?”
黎豐一時語塞,掙紮道:“雇一個面館老闆,能花你多少錢,你最不缺的就是錢了,這也證明不了你對她有多麼鐘意。借口,全是借口。”
江宴移輕笑了下,“如果我說,我為了等這一天,等了十年呢。”
十年間,他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遇到她。
萬一重逢,她想念當年一起吃過的雞湯銀絲面了呢?
為了這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他提前準備了十年。
黎豐說不出話來了,臨挂電話,匆匆叮囑,“記得給我留張結婚請柬。”
江宴移收了手機,一轉身,正對上時橙投過來的視線。
“怎麼不吃。”
時橙:“等你一起。”
聽他打電話,她想起來了。
時、江兩家比鄰而居那幾年,她經常拉着小江宴移去吃街尾那家老王面館的雞湯銀絲面。
面館老闆其實不姓王,姓劉,開面館前人稱老劉。
之所以給面館取個“老王”的名字,是借了“隔壁老王”的梗。
老王面館,寓意即為:你家隔壁的面館。
食客人來人往,鮮有工夫探究那麼多。
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傳着傳着,大家從此都喊面館老闆叫老王。
老王為人不羁,個性鮮明,有一個極度向往自由的靈魂。
面館開門、閉店時間不定,基本随老王當天心情來,十分任性。
如果哪天他格外困乏,面館直接一整天不開門,也是有可能的。
那時坐在面館裡狼吞虎咽雞湯銀絲面的時橙,曾跟慢條斯理的小江宴移開玩笑,“趕緊吃,能多吃一點是一點。老王看着就像個會随時跑路的主兒,小心明天再來,面館已經關門大吉了。”
如今,雞湯銀絲面仍在。
隻不過出現的地點,從老王面館變成了金玉豪庭。
多少年的時光啊,就在悠悠幾碗面裡倏然而逝。
時橙眼睛微微泛酸,艱澀問道:“所以,這兩碗面都是老王下廚做的?”
江宴移挑了一筷子面,還是小時候慢條斯理的模樣,“按老王的性格,你覺得他放棄自己當老闆,選擇來金玉豪庭的可能性有多大?”
答案:幾乎為0。
時橙:“……”
江宴移:“面是我做的,吃吧。”
“……那你電話裡說得那麼感天動地,情真意切?”眼淚立馬自己竄了回去,時橙無語,“你是不是真去電影學院當過戲文專業的旁聽生,空口編瞎話,信手拈來,眼睛眨都不眨?”
想到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拿談公事當幌子,實則對他婚戀私事多有窺探的飯局,江宴移眉眼間多了幾分戾氣,“這麼說,是最快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
時橙不否認。
就是害她白感動了一場。
一口雞湯銀絲面口齒留香,入肚很好地慰藉了腸胃。
中間隔了許多年,重拾關于老王面館的記憶,時橙很确定,江宴移做的雞湯銀絲面和老王做的,口味上相差無幾。
兩人沉默着吃面,任由頂燈打在各自臉上,刻畫深邃的五官。
整座城市,一成萬家燈火,有他們一盞。
又來了一個電話。
手機屏幕上顯示未曾備注的陌生号碼。
江宴移沒當回事,信手接起。
時橙默默豎起耳朵。
隻聽對面女音嬌軟,能叫酥了骨頭,“江總,您怎麼這麼不小心呀,袖扣落我這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