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槿輕輕一笑,從身後拿出一個紫竹木匣,遞給鄭雲兒。
不是荷包麼?鄭雲兒内心不解,但還是伸手去取了那個木匣,打開,掃了一眼,關上,是支珠钗,想必是公子讓她轉交給郡主的,扔回去,說:“要送自己送去,我資格不夠,近不了身。”
李子槿馬上明白過來鄭雲兒會錯了意,又遞過匣子:“不是送給郡主的,是送給你的。”
鄭雲兒不接,又說:“也沒必要賄賂我,我做不了這紅娘。”
李子槿急了,抓過鄭雲兒的手,把木匣塞在她手中:“我不要你做紅娘,麻煩你打開好好瞧瞧。”
鄭雲兒疑惑,複又打開,仔細瞧。
手藝,啧啧,真爛!
再看,是一朵白雲飄在蘭花草上,怔住。
看到鄭雲兒怔住的眼神,李子槿心中竊喜,徐徐地正正經經道來:“我聽說你家鄉的風俗是男子贈女子珠钗以表情意,代表兩情相悅,琴瑟和鳴,情投意合……”
“且慢!”
鄭雲兒本想脫口而出一個滾字,但因看書太多,這該死的文學涵養讓這個滾字在出口前變成文绉绉且慢兩字,她看着躺在木匣中的珠钗,懂了,又沒太懂。
她扔回去,塞進李子槿懷裡:“公子是不是誤會什麼,切莫拿奴婢打趣。”
“我沒什麼誤會,我就是……就是……就是心悅你。”
李子槿一緊張就隻會磕磕巴巴找不到詞。
“你心悅我?”
鄭雲兒心中一道雷,轟隆隆炸開,什麼鬼?
“我知道你喜歡我,現在我也喜歡你了,我們也算兩情相悅了。”
李子槿喜滋滋地看着她,雖說這種表白像小孩子過家家似的直白幼稚,但終于說了出來,仿佛心中那塊大石頭真變成了一朵白雲,輕飄飄的,又輕松又惬意。
望着對面李子槿那笑眯眯的眼睛,亮閃閃地,真情真意,似乎真的不像是裝。
可她不能喜歡他,且不說他們家世天差地别,公子婢女絕無可能,又有郡主寶珠在前,她也不能忘恩負義,她的存在,本就應該不存在,她不想她自己成為李子槿的污點,也不想成為郡主的污點,更不想他們倆完美的婚姻有她這個污點,她又開始悔恨起那個該死的吻了。
“可我不喜歡你。”鄭雲兒直接了當回複。
“可之前,你送我畫,你送草蝴蝶,你對我笑,你還親我……”李子槿嘴一癟,不甘心。
“哦,那種喜歡,新做的手飾頭面,新養的小貓小狗,新種的花花草草,我都喜歡,郡主,小姐,陳公子,王公子,我也喜歡,就是那東街早市天天做得一手好蔥油餅的郭三郎,長得俊白爽朗,我也喜歡得緊呢。”
鄭雲兒數落了一堆喜歡,又補充一句:“以後别提那個吻了,那是個意外,全是賭約,沒有任何意義。”
李子槿心一沉,那個白雲又變成了石頭,壓得他喘不上氣。
“你是不是害怕我們身份有别,不敢答應我,放心,我一定……”
“什麼身份有别,哼,我這破街窖子傷風敗俗世風日下的下賤婢女,拿什麼提身份兩字!?”
鄭雲兒下猛藥了,本想揀點别的自謙自損的詞,但這些污穢詞語不知道怎麼順順溜溜地往外冒,内心也很詫異,難不成,自己内心其實一直都很在意這個,所以潛意識裡面,從未真的放下來過。
聽到鄭雲兒譏諷地說出這些,李子槿的天都黑了,他以為她不知道也沒聽到,自己惡劣不堪的神情與語言,原來她都知道,她都知道!
他這個虛僞君子用惡言惡語中傷了心愛的女子卻什麼都沒補救,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還洋洋得意來跑來表白,裝清高,裝帥,裝無辜!
他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悔恨又重新染個上心頭,他不知所措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
鄭雲兒内心也很苦悶不已,好像一下子撕破了兩人之間最後一道體面,兩人都變得破敗不堪,沒有赢家,她不再回應,知道從今往後,兩人不會再有瓜葛,目的已達到,無需再談,轉過身,捂住煩亂憂郁的心口,快步走了。
忽得天空轟隆隆一陣響,藍天白雲已退,天色陰暗下來,接着,真的下起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