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送盛錦水離開,成江回到廚房,對着還冒熱氣的糖餅發愁。
正巧這時,張大夫餓了來尋飯食。
張大夫看他傻乎乎盯着碟糖餅發呆的樣子有趣,問道:“幹什麼呢?”
“盛姑娘離開前留了糖餅,說是要感謝我們。”成江撓頭,“我正發愁要不要給公子送去呢?”
張大夫不解,“既是謝禮,吃不吃是你家公子的事,你隻管送去就行,有什麼好愁的?”
“哎呀,您不懂,”成江解釋,“外人做的東西我怎麼好拿去給公子,萬一下了毒……”
他還沒說完,張大夫已拿了雙筷子,夾着巴掌大的糖餅咬了一口,瞬間雙眼一亮。
第一口外殼焦脆,等再細嚼就品出了黏糯的滋味,再混着濃郁的甜香,好吃得張大夫恨不得把舌頭也吞下去。
“您怎麼就吃了!”成江目瞪口呆。
“我說你啊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小心了些,這樣會少許多樂趣的。那小姑娘的身世都已經被查清楚了,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張大夫又咬了口糖餅,“你不知道該不該送去,那就我去送,若是他不吃正好,全都是我的。”
成江阻止不及,眼看着張大夫端着糖餅進了正廳。
歎了口氣,成江無奈去取還煨着的雞湯,隻是盛了湯後突然想起,剛才盛錦水單獨在廚房待了一會兒,萬一她往雞湯裡添了東西可怎麼辦。
成江端着雞湯哭笑不得,隻在心裡想伺候公子的人快來吧,他一個人快撐不住了!
另一邊,張大夫端着糖餅進了正廳。
“姓盛的小姑娘做的,吃嗎?”他見蕭南山端坐着,将手中的糖餅一遞,“成江疑神疑鬼,總覺得她會給你下毒,在廚房想了半天要不要給你送來。”
“我不餓。”蕭南山拒絕并不是因為擔心盛錦水下毒,而是他真的不餓。
他胃口不好是常事,張大夫也不勉強,獨自吃起糖餅,見成江過來,不由分說地往他嘴裡塞了一個,燙得他直龇牙。
這邊互相謙讓着“糖餅 ”,盛錦水卻是在經過巷子時,聽到巷口傳來姚氏哭天搶地的罵聲。
“要命了,爛腸子爛肺爛心肝的東西,好心當了驢肝肺,把賊招進家了!”一聽有賊,街坊四鄰都吓了一跳,可回頭一想家裡又好似沒丢什麼東西。
住在斜對面的小媳婦聞言好奇,“嫂子,你家被賊偷了什麼?”
姚氏摳門又小心眼,與街坊四鄰相處得并不怎麼好,如今看她因家裡遭賊像個潑婦似的咒罵不免幸災樂禍。也就是開口問的小媳婦剛嫁過來,不知道她的為人才會多嘴問上一句。
“整半袋的精面粉喲,我的心肝呐,”丢了半袋精面,姚氏心疼得仿佛滴血,“盛錦水這個忘恩負義的臭丫頭,貪心不足的玩意,我好吃好喝把她當菩薩供着,沒想到竟是個白眼狼。”
聽到盛錦水的大名,大家都明白是什麼事了。姚氏是揣着明白裝糊塗,盛錦水過的什麼日子,長眼睛的都能看出來。
有性子直爽的與姚氏不對付,睨了她一眼掐着嗓子嘲諷,“金家媳婦,我說你大清早的号喪還當是丢了什麼值錢玩意呢,半袋面粉也值得這樣。”
“就是,”看她不慣的人多,立即有人附和,“可憐盛家丫頭給一大家子洗衣做飯,如今大戶人家請個長工都不止這個價,半袋面粉才值幾個錢,值當偷這個?”
“沒證據可不興亂說,是不是讓你自己吃了,哪個當賊的不偷金銀,隻偷半袋面粉,說出來怕是要笑掉大牙。”
姚氏丢了東西正心痛難忍,本以為街坊四鄰會幫忙,沒想到受嘲笑的反倒是自己。
小媳婦的婆婆怕自家媳婦被姚氏蒙騙,陰陽怪氣地解釋道:“錦丫頭可是金大力的親外甥女,家裡留下的嫁妝房産都在金大力手裡攥着呢。平日當牛做馬的伺候一大家子,連口湯都不敢多喝,就算吃了金家的米面,也是她應得的。”
院中的金大力聽不下去了,拽着姚氏進了家門,口中還不停咒罵,“瘋婆娘,還不嫌丢人!”
用了面粉白糖,盛錦水就不再指望和金家和平相處。她猜到姚氏會找自己讨要說法,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局面。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聽了一場好戲的盛錦水不禁捏緊手裡的籃子,前世她兢兢業業當牛做馬,總以為金家是無法翻閱的鴻溝,即便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也不敢升起絲毫反抗的心思。
可如今回過頭來再看,金大力和姚氏的名聲早被他們自己糟蹋完了。
盛錦水拍了下額頭,隻覺得上輩子的自己傻透了。
剛進金家時,周圍偶爾會有人拐彎抹角地勸她。但那時她卻怕得隻顧感恩戴德,指望舅舅舅母會因自己與弟弟孤苦而施以援手,卻不想推自己進深淵的恰恰是他們。
好在她多了一次機會。
想着與前世完全不同的路,盛錦水眼中多了希冀,連步子都輕快了不少。
等到繡坊,心緒才逐漸平靜。
她看了眼蓋在竹籃上的藍布,心裡多了幾分忐忑,片刻後笑意盈盈地走進繡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