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桑想起了半年前的盛錦水,那時她已經在金家住了半年,沒了曾經的溫婉柔順,像是失去庇佑的菟絲花,在烈日曝曬下垂落柔嫩的枝葉,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生命力逐漸流逝。
某個冷風刺骨的午後,金桑曾透過窗子看見自己拍馬不及的少女坐在井邊的馬紮上,凍得通紅的雙手浸在刺骨的雪水裡,緩慢又麻木地搓洗着自己的舊衣。
被随手編成辮子的長發如同枯草般随風舞動,搖搖欲墜眼見衰敗。
那天金桑的心情格外好,可她的好心情沒持續多久,那消磨意志的鈍刀便倏然成了刻刀,雕琢着盛錦水,讓她變成衆人全然陌生的模樣,甚至比從前還要耀眼。
是什麼給了她與母親叫闆的底氣?
金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唐睿。
她能想到的姚氏自然也能想到,本還想仗着長輩管教的名頭磋磨盛錦水,讓這丫頭乖順些。可沒想到她這麼有恃無恐,難道是因為唐睿?
不對,應該不止是唐睿。
遠水救不了近火,不說盛錦水還未過門,就算過了門,隻要頂着長輩名頭,唐睿成了舉人也要對她客客氣氣的。
難道是因為盛家?姚氏又想到了魁梧能幹的盛大伯。
思緒拉扯間,緊閉的院門被推開了。
久未早歸的金大力站在院門處,看到院裡的狼藉後當即怒道:“這是怎麼了!”
見自家男人的回來,姚氏也有了主心骨,還想開口抱怨幾句,就見金大力已經怒氣沖沖地上前,一個巴掌甩到了姚氏臉上。
姚氏臉上霎時紅了一塊,她捂着巴掌落下的地方久久沒有回神,顯然是被打懵了。
“阿爹,你為什麼要打……”金桑話還沒說完,就被金大力瞪大的雙眸吓得說不出話來。
金大力雖然脾氣暴躁,但極少動手,現下動手打了姚氏,除了盛錦水外的三人均被吓得不敢說話。
“你先回房去。”金大力對盛錦水開口,語氣算不得和善,但已讓姚氏震驚不已。
金大力越是幫自己,盛錦水越是不安。
隻是看他的架勢,即使自己留下也找不出對方反常的緣由。
将額頭濕發撥到耳後,盛錦水不想再與他們糾纏,徑自回了房裡。
等關上房門,門外隐隐傳來金絲的哭聲和姚氏聲嘶力竭的質問。
盛錦水凝神細聽,金大力像是受了什麼刺激,開口就是響雷般的責怪,轟隆隆地砸向姚氏,“鼠目寸光的婦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姚氏不服,同他理論,“平日磋磨也沒見你吭一聲,今日反倒将髒水都潑到我身上,要不是你髒心爛肺……”
“你胡說什麼!”眼見她要抖落出什麼,金大力大聲打斷哭訴。
院外七嘴八舌的亂成一團,金絲更是哭得聲嘶力竭,哪還有關門時的得意模樣。
盛錦水聽了一會便覺察出端倪,心道自己的謹慎果然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