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铿锵有力,将金大力的那點卑鄙心思看了個透徹,字字句句直戳他的軟肋。
要是一般人早就覺得羞臊難忍,丢人地擡不起頭來。
可金大力不是一般人,他見盛錦水剛剛開口叫停自己,還以為是苦肉計奏效,當即一臉悲痛道:“你怎麼可以這麼想舅舅,當初你母親病重,可是我去請來大夫,日夜不停地照顧。如今倒是讓你們誤會了我的一片苦心,竟說起我的不是來。”
“何必如此惺惺作态。”盛錦水連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請來大夫?日夜不停照顧?舅舅竟還有臉說這些,真當我那時年紀小,阿娘什麼都沒同我說嗎?”
“舅舅可敢對天發誓,說自己不曾昧到州府請大夫的銀錢,不曾以次充好,将充當藥引的十年野山參換成三年的?”盛錦水起身,仰頭直視金大力,“不曾在外祖去後欺瞞阿娘,不曾動過侵吞盛家家産的心思,不曾想将我賣了抵債?”
她說的每一句都是上一世自己心中的疑惑,她想問金大力為何如此狠心,視親情于無物,可真當能問出口後又覺得可笑。
金大力機關算盡,除了自私自利還能是為什麼呢?
在她連聲質問下,金大力後退數步,直聽到最後一問才有了反駁的底氣,“我當然……”
“金大力,你這個混蛋!”盛大伯以為金大力想侵吞弟弟留下的家産已是全部惡行,沒想到他竟還動過将盛錦水賣了抵債的心思。
就算來之前錦丫頭千叮咛萬囑咐,他也再難壓抑心中怒火,起身向金大力揮拳。
大概是時刻關注着盛大伯,早在對方起身的時候,金大力就向後鼠竄了兩步,險險躲過拳頭。
眼見盛大伯動手,金春不好再作壁上觀,起身勸阻。
至于姚氏,卻是早就縮到一邊,隻盼無人注意到自己。
盛大伯揮拳後脾氣壓下了些,雖不再動手,但還是虎視眈眈地盯着金大力。
“到了現在舅舅還不肯說實話?”盛錦水繼續道,“家中舊債早在阿娘離世前還清,何況祖父還将布莊三成利給了她,每年至少三十兩的利潤,經年累月已有數百兩,舅舅侵吞這些仍覺不夠,便連僅剩下的也要拿走嗎?”
聽她提起布莊利潤,本因質問而心虛的金大力以為自己抓住了對方話裡的漏洞,視線瞥向一旁盛大伯,意有所指道:“阿錦,我知曉你是聽信了旁人的離間才會這般,哪有什麼三成利,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阿娘早已出嫁,金家怎麼可能把布莊利潤給一個外人。”
外人?盛錦水覺得荒謬,這時候倒是分什麼内人外人了。
每年三成利的真正受益者是金老爺子,金春見終于說到正題,輕歎了聲替金大力開脫,“阿錦啊,你舅舅确有錯處,但說什麼布莊三成利還真是無稽之談。”
見他開口,盛錦水也不惱,本以為自己願意舍下小利金家長輩便會為自己出面,但看今日情狀,是她過于天真了。
這步棋走錯了,她不該讓盛大伯去尋金老爺子,更不該承諾将利潤捐獻給族學。
隻怕這錢早進了金老爺子的腰包,一家分這三成利和族學分這三成利,如何取舍顯而易見。
好在她也是有備而來,盛錦水輕笑一聲,“舅舅大概不知道吧,我回了盛家舊宅一趟。”
金大力皺眉,隐約記起姚氏曾在門口咒罵家中進賊,也就是那日之後,盛錦水變得越來越讓人陌生,難道真是父親或者妹妹留下了什麼東西被她找到了?
回想起妹妹的個性,金大力也沒有把握。
她雖是溫柔如水的性子,但要真論起心眼,自己未必赢得過她。
見金大力臉色越來越難看,盛錦水便知道自己賭對了,“在舊宅我找到了祖父留給阿娘的一封親筆信,信上說舅舅不善經營,怕他敗光祖産,所以将布莊三成利潤和管事權交給阿娘。”
金春震驚,這還真是聞所未聞,但細細想來竟真有幾分可能。
若不是老爺子膝下隻有金大力一個兒子,這金氏布莊最後歸誰猶未可知。
見盛錦水柔韌有餘地坐下,金春暗道一聲糟糕,他和阿爹都小看了盛錦水,以為一個未及笄又沒什麼見識的丫頭帶着年幼的弟弟興不起什麼風浪,也就是盛家要小心一二,免得被對方抓住把柄。
沒想到真正難纏的竟是他們看不上的盛錦水,手上有證據竟也不聲張,直到今日将他們聚到一起才肯亮出自己的殺手锏。
金春心思活絡,細思片刻後靈光一閃,好似明白盛錦水為何選了今日攤牌。
他歎了口氣,這丫頭真是聰明又厲害,金大力怕是鬥不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