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呢?聽了他今日說的話可會生氣?”盛錦水不答反問。
自然是生氣的,盛安安心裡劃過無數個念頭。
或許是讀書累了,唐睿才口不擇言,也或許是嫉妒擔心,他才信口胡說……兩人将來是要成親的,哪能因此心生隔閡。
盛安安攥緊手指,腦海中閃過無數說和的理由,可每個都單薄無力,連她自己都難以說服。
勸和的話到了嘴邊,她咬唇,最終一個字都沒說出口。
舉人身份太過唬人,盛安安又沒見過什麼世面,有這樣的想法無可厚非。
想着自己終是要與唐家退親的,還不如早些讓她知道唐睿人品,也好早日與大伯通氣,免得日後掰扯。
“堂姐擔心我,心裡定然是氣的,”盛錦水笑笑,“既然生氣,是不是也認為他說的不對。”
盛安安見她不像生氣的模樣,遲疑地點頭,“五叔五嬸去後,你和安洄受了許多苦。金家……苛待你們,他身為你未來夫婿,不心疼便罷了,怎還能這樣說!”
說到這,她也激動了起來,“這樣不行,我馬上叫阿爹上門一趟,同唐家解釋清楚,不能讓他們繼續誤會。金家待你們一點都不好,你想離開沒錯,去兜售糕點也是為了補貼家用,怎麼能說是抛頭露面呢。”
越說盛安安心裡越是絕望,唐家對阿錦的誤會太深了,若是日後成婚,今日的事會成為一根刺紮在兩家心頭,還是要早日說清楚為好。
“堂姐!”盛錦水忙拉住要起身的盛安安,見她還是急切,沉聲道,“唐家遲早會來退婚的。”
這話的威力遠勝其他,盛安安愣愣坐下,眼中滿是難以置信,“怎麼會。”
盛錦水早就猜到唐睿與自己定親的内幕,在對方眼裡,盛家不過是他向上爬時的梯子罷了。
不過這些現下都還隻是猜測,沒有證據,多說無益。
可退親另娶卻不是空穴來風,前世遭遇曆曆在目,盛錦水手上籌碼有限,現下不是和唐家硬碰硬的時候,如今她能做的也隻有揭開唐家人的醜惡嘴臉,讓自家人防備一二。
“這不難猜,”盛錦水見盛安安慌亂,反倒冷靜下來,如今她是家裡的主心骨,無論如何都不能亂,“若唐睿真想娶我,不會拖到現在才來。”
“我和安洄在金家過的什麼日子,街坊鄰居都有所耳聞,隻要有心,随便找個人就能打聽得到,”說起往事,盛錦水始終平靜,“唐睿還能說是忙于科考,無暇他顧,可他母親卻是一直住在鎮上的。”
兩家定親不是秘密,就算唐母深居簡出也總會聽到些傳聞,可直到唐睿高中,唐家都沒過問一句。
“至于唐睿,你們方才也聽到了,他是上門來興師問罪的。若不是在雲蘿寺見到我‘抛頭露面’地兜售糕點,他怕是早忘自己還有個姓盛的未婚妻。”見盛安安若有所思,不遠處的盛安洄也豎着耳朵仔細聽,盛錦水索性說得更加直白了些,“阿爹阿娘還在時,盛家對唐家來說是高攀,而如今呢,對功成名就的唐睿來說,我現在已經變成了累贅。”
“再看今日唐睿言行,堂姐覺得他對我有幾分真情?”
其實不用盛安安回答,在場三人都對此心知肚明。
若是關心愛護一個人,絕不會是唐睿今日的表現。
“早在阿爹去世時,盛、唐兩家便已分道揚镳,”盛錦水神色淡淡,對婚約沒有絲毫的留戀或是遺憾,“唐睿遲早會另娶高門,隻不過他今日來得蹊跷,我暫時沒想到緣由。等再見到大伯,我也會同他說一聲,唐家如今已改換門庭,咱們還是避着些好。”
明明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可盛安安心裡始終覺得不是滋味,之前還覺得隻有唐睿這樣的青年才俊才配得上阿錦,如今卻覺得他也不過如此。
心疼地伸手環抱盛錦水,盛安安柔聲安慰,“唐睿才配不上你,阿錦值得更好的。”
盛錦水笑笑,自己如今忙着賺錢,哪有閑心想這些。
盛安安和盛安洄沒再說什麼,反倒覺得退親也好。兩人一個年幼一個天真,加之信任盛錦水,認定唐睿遲早會另娶高門,此時想到的隻有所嫁非人的痛苦,卻沒想到女子退親後的難處。
見兩人與自己一條心,盛錦水臉上雖帶着笑,心裡卻是沒底。
金家也好,盛大伯也好,怕是都不會輕易同意自己退親。
因在自家院子,三人交談時沒有刻意回避。
一番對話毫不意外地傳進了一牆之隔的幾人耳裡。
懷人輕巧地從樹上躍下,帶動枝葉輕晃,發出簌簌的響動。
張大夫抿着唇,等隔壁院子沒了聲響才沉沉歎氣道:“錦丫頭倒是豁達,可還是太天真了,若真的退了親,屆時流言四起,衆口铄金,吃虧的還是她這個女兒家。”
都說吃人嘴短,張大夫吃了這麼久盛錦水做的飯菜,對她也上了心,摸着下巴提議道:“不如,我收她為義女吧。”
這倒是讓人意外,蕭南山偏頭,聽他繼續道:“唐家想退親,歸根結底不就是欺負盛家無人嗎,我若是認了錦丫頭做義女,她便有了娘家倚仗,也不用看人臉色。”
蕭南山不知他是真心實意為盛錦水謀劃,還是一時同情。
但無論如何,在他看來,這主意都委實荒唐。
“不妥,”蕭南山開口,“據她所言,該是甯肯被退親也不願嫁進唐家的。”
張大夫沒想到他會管這閑事,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蕭南山好似沒有發現他的驚訝,顧自道:“唐睿不是良配,及時抽身才是明智之舉。”
話音剛落,蕭南山便朝吩咐懷人道:“去尋一幅唐睿的畫像來。”
“你要他的畫像做什麼?”張大夫不解。
想起廟會那日糾纏釋塵的人,蕭南山随口道:“沒什麼。”
他不願說的事,沒人能勉強,張大夫索性閉了嘴,不再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