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主子,就是空中樓閣,看着炙手可熱,但隻要失去了帝心,就會迅速倒塌、潰散。
想到這裡,茯苓對自己安慰道:良禽還知道擇佳木而栖,自己選擇慕容婕妤,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
隻是沈昭儀雖然入套,卻叫自己去具體執行……到時候恐怕白白搭上自身,不劃算。
茯苓尚且能掩飾着,白青則慌亂許多,臉上擠着笑:“奴才卑賤之軀,能侍奉在娘娘左右已然是萬幸,怎麼能髒污了陛下的眼睛……現下正是小宦官們換班的時候,奴才得去看着那一群皮猴,還請娘娘允奴才退下。”
沈知姁微微颔首,白青就忙不疊開了門出去。
茯苓感知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中就是一虛,借着上前添水的動作自然起身,後悔道:“是奴婢一時心急了,未曾顧念到娘娘的身子,這件事情還是等娘娘風寒好了再說。”
“更何況,要與陛下論情意,還是娘娘親自說,更讓陛下心動。”
說罷,她就尋了和白青差不多的借口退了下去。
當門關上的下一瞬,沈知姁方褪去笑意,微微歎了口氣。
轉首就對上蕪荑的憋笑。
“我方才是不是演得有些假?”打發走了白青和茯苓,沈知姁對着蕪荑,就放松随意了許多,神色間頗為懊惱。
前世十餘年,她親眼看到過許多後宮争鬥,就算她再不通心計,這些招數看也看會了。
隻是今日還是第一次嘗試。
“沒有。”蕪荑搖了搖頭:“奴婢一開始沒看出來,給娘娘順氣的時候才覺着有些不對。”
說完,她唇角又忍不住抿出笑來:“旁人都是病糊塗,娘娘這一病倒像是變得通透了些。”
要是在從前,茯苓那番話屢屢提及聖上的情意,不論她如何勸說,娘娘莫約都會聽從茯苓的建議,傻乎乎地再栽一個跟頭。
沈知姁目光沉了沉,從唇角泛出一縷苦澀:“算是因禍得福罷。”
“也是我栽的跟頭太多了。”
蕪荑的情緒也跟着蓦然低落,眼角驟然紅了一圈,低聲問道:“娘娘,您是不是已然對老爺與少爺之事不抱希望了?”
“奴婢知道,您先前怎麼都不肯與陛下服軟認錯,為的就是不肯承認定國公府通敵叛國的罪名。”
娘娘想通了,不想再栽跟頭了,那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陛下承認錯誤。
這錯誤,包括娘娘自己的,也包括定國公府的。
“正是因為我仍舊抱着希望,所以才決心服軟。”沈知姁回憶起前世的一個重大事情,眸光漸漸漫遊出去,又在片刻後收回,對着蕪荑莞爾一笑,溢出幾分光亮:“定國公府翻案的希望,并不在當下。”
而在幾年後,土番聯和藩王突襲,尉鳴鶴手中無将可遣、士兵毫無志氣的時候。
這才是定國公府翻案的轉機。
沈知姁前世不能預知未來,今生卻一定要把握住。
“奴婢相信娘娘!奴婢也知道,這就叫權宜之計。”蕪荑聽沈知姁這樣說,當下就放了心,轉而說起一個叫沈知姁意外的對象。
“對了娘娘,您昏沉時,牛乳團還是淘氣得很,由茯苓做主,先送去後殿養着了,聽說它這幾日沒見娘娘,有些不愛吃飯。”
聞言,沈知姁微微一怔,旋即露出個歡喜的笑:“倒是将它忘了。”
牛乳團,是一隻雪白的斯波貓,給予她許多精神慰.藉,在元甯十一年安詳離去。
“若是一切順利,明日就将它接回來。”沈知姁轉過頭,透過半開的窗子,遙望屋檐下的絹花:“今晚會有不速之客到訪,先燒起熱水,我早些洗漱。”
接着,沈知姁便着重提了箬蘭與青葙的名字,讓蕪荑拿說好的賞錢給她們,再安排這兩人今夜值夜,順便傳了一句吩咐下去。
蕪荑全都親自辦好,隻是心中總有個疑惑:娘娘讨厭的不速之客,是誰呢?
等到了晚間,寝殿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時,蕪荑的疑問得到了解決。
隻見外頭一個臉嫩的小宦官,眉眼間頗有幾分心驚膽戰的意味:“蕪荑姑娘,外頭有福公公敲門!”
蕪荑聞言,險些咬到了舌頭,意識到了那位“不速之客”是誰:“福公公是自個兒來的麼?”
“不、不是。”聽見這問題,小宦官身子更顫抖了一些:“我沒敢多看,但是宮道上那金燦燦的銮駕——應當是龍銮吧?”
那這麼說,龍銮旁邊那明黃色的身影,豈不是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