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之日,阖宮上下都要吃餃子,算是個小的節慶之日。
按照宮中舊例,帝王與皇後會在宮中設宴,享一個小團圓。
尉鳴鶴未立皇後,沒尊太後,目前僅有四位妃嫔,隻有沈昭儀是一宮主位。
故而每年的立冬宴,都被太皇太後設在頤壽宮不遠處的滿慶殿中。
但今年卻是個例外:沈昭儀與太皇太後接連生病,朝堂多事,陛下煩擾,沒有心思辦宴。
朝陽殿讓禦膳房做了餃子分送各宮主子,再令大膳房給宮人們增添點心,如此就算是過了立冬。
主子們也都有賞賜。
宮人們過得頗為高興,主子們卻各有各的煩擾。
凝碧閣中,藍容華正在與宮女們捉過分活潑的簡州貓。
韋容華聽聞尉鳴鶴神色愉快地出了瑤池殿,摔了一整套的彩釉茶具,還借此懲罰了一個灑掃宮女。
“本嫔倒是小看了沈昭儀。”慕容婕妤的态度與韋容華截然不同。
她正覺得這一天沒滋沒味,睡前來了個消息,頓時精神抖擻地分析起來:“看來本嫔先前分析錯了,陛下對于沈昭儀,可能不是對小貓小狗的那種寵愛。”
“說不得還有幾分真情實感在。”
她頗為遺憾地歎了口氣:“早晨得知消息,是元子去瑤池殿送的賞賜,還以為是金侯争氣,将他的競争對手擠去了将要失寵的沈昭儀那裡。”
“本嫔還高興呢,想着将來在朝陽殿也有可用之人了。”
“沒想到聖心難測,陛下心中還念着沈昭儀,叫她一朝之間就有翻盤的迹象。”
說到這,慕容婕妤眼尾一挑,喃喃道:“其實這從剛入宮時,本嫔就該看出了。”
“當時陛下新登基,禮聘四位貴女入宮,依據宮規,除非潛邸舊人,否則初封時不得居一宮主位。”
黃鹂插了句嘴:“主子可還是介懷被沈昭儀壓了一頭麼?”
“她雖封作三品婕妤,居于第一,但主子您是四品容華,底下還有韋氏與藍氏,兩人一個貴儀,一個婉儀,才是最末尾的。”
“本嫔又不和韋氏一樣的鼠目寸光,才不在乎初封。”慕容婕妤睨了一眼黃鹂,口吻帶了一絲不悅。
她自信,事在人為,隻要好好經營,做皇後不再是夢想。
“娘娘的意思是,當日四位主子入宮,都不是一宮主位,但隻有沈昭儀入住瑤池殿的側殿。”黃莺為黃鹂解釋:“娘娘住蘭心堂,韋容華是霁月軒,藍容華則在凝碧閣,都不是正兒八經的大宮殿。”
“由此可知,陛下早就有給沈昭儀晉位的想法,隻不過礙于宮規罷了。”
聽聞當時監作司還特意修繕了瑤池殿上下。
這其中,是當真有些偏心的。
慕容婕妤贊賞地看了眼黃莺。
“咝……倘若陛下對沈昭儀存着真心,那對婕妤可是不好的。”黃鹂反應過來,口中擔憂:“如今沈家出事,咱們能借着東風将沈昭儀扳倒,這可是千載難逢的的好機會……”
“你倒忘了,本宮還有茯苓這顆棋子呢。”慕容婕妤姿态輕松地倚在軟枕上:“不管陛下心中如何,但沈昭儀心悅于陛下,隻要不是個瞎子都能看出來。”
“茯苓有本嫔的指示,又有沈昭儀的信任,注定會成為壓垮瑤池殿的最後一根稻草。”
“除非她陽奉陰違,或是沈昭儀忽然變聰明了。”
說到茯苓,慕容婕妤眼底劃過一抹欽佩:“父親果然是老謀深算,難怪當時頂着全族的反對,也要傾力買通雲總管。”
要是沒有雲總管的幫忙,她哪兒能一早就在各宮安插釘子?
“丞相與主子您都是絕頂聰明的。”黃莺輕笑:“在奴婢看來,黃鹂的話是有些擔心過甚了——即便陛下心系沈昭儀、要護着沈昭儀、繼續寵愛沈昭儀又如何?”
“一個罪臣之女,是再也指望不上做皇後了。”
“你說得對,連本嫔都忘了這一點。”慕容婕妤面上浮現出勝券在握的神情:“往後要是那個茯苓再來,你們倆就随意打發了她。”
而後她的手輕撫自己的小腹,心中思忖着:父親前兩日遞進來消息,讓她盡量四月後的大選前再提升一下自己的地位,如若難升,那也要鞏固住。
後宮妃嫔要晉位,普遍的無非是三種途徑:一是資曆深厚、平日裡安分守己,慢慢熬個一二十年,總能晉升兩三次;二是深受寵愛,得聖上歡心,每次晉封時總能記得你;三是懷孕生子,為陛下開枝散葉,也是妃嫔的大功勞。
前兩個途徑被慕容婕妤想也不想地排除掉:等着第一種方式的都是廢物,第二種則都是熱衷争寵的狐媚子。
她是一定要走端莊賢惠這條路的,那最好的選擇就是最後一條路。
陛下的第一個孩子呀。
即便不是皇子,是個沒用的公主,那對她來說也是個極佳的助力。
慕容婕妤心中定了主意,吩咐黃鹂明兒悄悄地去一趟太醫院,讓那位李太醫偷偷送些助孕的方子來。
臨睡前,她忽然想起一事,召來值夜的黃莺:“要是明日韋容華來,就說本嫔身子不适,要休息兩三日。”
她如今有要事要做,懶得聽韋容華吐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