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他,作為蜚聲華國的刑辯屆“鐵玫瑰”的兒子,雷淵的舉動在這麼一個書香門第看來是出格的。
而更出格的,就是他和顧斯的初戀。
雷母是連别墅外形不夠傳統都要推掉重建的人,當年雷淵主動出櫃,坦陳和顧斯的戀情之時,很難想象他經曆了一場怎樣的腥風血雨。
隻能知道,出櫃的結果是雷淵本科四年都沒回過家,每個月生活費來源于輾轉各大律所實習,以及雷父的偷偷接濟。
畢業後,他也出人意料地沒有接過母親的刑事辯護衣缽,成了個毫不相幹的資本市場律師。
積怨已久。
雷淵知道父親心軟,正當他思考要不要表演一個痛哭流涕時,樓上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雷母出現在二樓樓梯拐角,金絲眼鏡一絲不苟,看來和雷淵是一個模子刻出來。
父子兩人一同噤聲。
“媽,”雷淵擠出一個微笑。
“什麼事?”雷母沒做寒暄,徑直走到茶幾另一側坐下。
“都八點半了,先吃晚飯吧?”雷父忙站起身去端菜。
雷家當然請得起保姆,但是雷母認為案件材料都是機密,忌諱有外人在家常住,所以阿姨每天三次來做完飯就匆匆離開。
“不用,說完再吃,”雷母冷冷道,雷父聞言又如坐針氈坐了回去。
雷淵深谙談判之道,沒有直戳雷母的痛點,而是迂回前進:“我想和您請教一下《新證據規定》的适用......私自錄制的證據,有可能不被當作非法證據排除嗎?”
雷母聞言,冷冰冰地看向雷淵:“最高法的司法解釋是怎麼說的?”
早已習慣雷母這種“你是法盲”的态度,雷淵有條不紊地做了分析,看見雷母微微點頭,才松了一口氣。
“你又和那個姓顧的小子纏上了?”雷母的下一句話,卻又讓雷淵的心懸了起來。
父子二人迅速交換了眼神,都很确定雷母每聽見剛才的對話。
“還有什麼人能讓你想出竊聽這種上不了台面的辦法?”雷母一針見血。
除了打職業那兩年,雷淵的人生都是标準的精英模子,除了那個讓他愛死愛活的初戀男友,她不認為還有别人能讓雷淵出此下策。
雷淵自知瞞不了母親多久,但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拆穿:“我想幫他。”
“你幫他還不夠多?”雷母反問。
雖然對話發生在三口之家,但氣氛卻陡然比法庭更冷。
“媽,我想知道七年前那起非法集資的案子,最後是怎麼處理?”雷淵言辭懇切,徹底服軟。
那時候判決文書公開制度還沒有徹底執行,雷淵這些年把各個渠道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一份完整的報道。
“他媽媽應該已經出來了,”雷母歎了一口氣,恨鐵不成鋼。
“七千萬涉案金額的案子,我從個人犯罪辯護成單位犯罪,從無期徒刑到五年有期徒刑,一分錢沒收,你要拿什麼還?”
雷淵早猜到雷母要翻這筆舊賬:“事成之後我出來做訴訟律師,繼承您老人家衣缽。”
雷母擡眼看了雷淵一眼,表情有所緩和。
“媽,最後一個問題”雷淵乘勝追擊,“那七千萬違法所得,是怎麼退還的?”
雷母扶了扶眼鏡,神色嫌棄:“你該不會以為,就像腦殘連續劇裡一樣,‘給你七千萬,立刻離開我兒子?’”
“第一,能随手拿出七千萬現金流的人,都沒有那麼蠢;第二,你沒有那麼值錢。”
“當然是和法院溝通了分期繳納,姓顧的小子這些年收入不錯,應該都快付完了,我明天去讓助理問問。”
聽着雷母連珠炮一般的攻擊,雷淵徹底了打消了心中的一個疑慮——
顧斯并不知道當年提供法律援助的是雷母,雷母也沒有從中作梗要求他分手。
現在顧斯早就是萬人追捧的電競明星,原生家庭的陰影雖然不可能完全消散,但終究不該是阻隔二人相愛的鴻溝。
雷淵心中了然,能讓顧斯态度依舊猶疑暧昧的,就隻剩下熱望的幹預了。
當年的分手,會不會也有熱望從中作梗?顧斯對沈俊風态度的轉變,會不會正是因為此事?
雷淵心中的彷徨消解了不少,恍然明白自己自始至終要做的隻有一件事:
讓顧斯離開熱望,重獲自由。
雷淵難得在家裡露出笑容:“媽,除了繼承您的衣缽,到時候可能還有一件喜事,希望能補償您。”
雷母不知道兒子葫蘆裡賣得什麼藥,但是感覺終歸不是什麼好事。
果不其然,雷淵笑道:“我應該能把終身大事也解決了。”
雷母表情驟冷,指了指大門:“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