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蘊搖了搖頭,安慰自己道:什麼呀,不就是前輩對後輩的規訓嗎,在市隊就流傳過這樣的說法,聽說賀平川去魁狼之後,連着請全體隊友吃了一個月海參呢。
孟擎的腦子轉得雖然慢,但卻天生有着頭狼的警惕。
裘徽暧昧不清的語氣極力想隐藏一股危險的興奮,被他捕捉到了,那味道就像惡犬張着獠牙,口水貪婪地往下滴。
他看向裘徽身後那扇更衣室的門,宛如看着龍潭虎穴,不由抓緊了白蘊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身後一拖。
“我們要去找古教練。”孟擎第一次對裘徽開口便是生硬的拒絕,“青訓隊有自己的更衣室,我們不能越級進不該進的地方。”
他把心一橫,對白蘊說:“走。”
“臭小子。”裘徽哪那麼容易就放走兩人,冷冷笑着,攔住去路。
“你們以為進了青訓就高枕無憂了?知不知道得罪一線隊員會有什麼下場,嗯?”
白蘊發現孟擎的脈搏跳得很快,不由有些心疼。
孟擎這個人記仇,睚眦必報,所以對誰都這麼提防。
他很難信任别人,即使賀平川跟大家在市隊共同訓練了一年多,孟擎也從頭到尾都沒給過他好臉色看。
其實賀平川這個人還不賴,就是公子哥脾性有點重,嘴也沒個把門,但白蘊沒吃過他的虧,相反,賀平川還幫白蘊出過頭——否則那個在他鞋裡放口香糖的垃圾不會那麼快就被掃地出門。
“孟擎說的對。”白蘊對裘徽說,“裘隊長,什麼下場也得古教練說了算,還是等他把我們介紹給大家再說吧。”
“你們算什麼東西,值得主教練來介紹?”裘徽沉聲說,“白蘊,别以為U16的金童有多了不起,每年有多少個來自全國的金童出不了頭,隻能灰溜溜夾着尾巴滾回省隊?哦,我都忘了,你甚至隻是市隊拔上來的。”
沒想到裘徽作為備選隊長,竟然對小隊員的态度如此惡劣。
白蘊心裡怒火和不甘慢慢累積。
原來這就是定安日漸走下坡路的原因嗎?
這就是球隊的文化!打壓新人,不管是誰先來一百個殺威棒,難怪俱樂部的梯隊建設始終比不過北鬥,連新秀培養也被魁狼甩出一大截。
主席和教練居然都不管麼。
白蘊年紀雖小,但因為崇拜萬阙,對定安俱樂部有着類似“家”一樣的歸屬感,萬阙是定安青訓出來的天才,他後來雖然去了别的俱樂部,但多次接受采訪表達對定安的感激之情。
費蘭娜聖殿球場是萬阙加冕第一頂光輝之冠的地方,那兒的每一塊圍擋,每一個座位,球員通道穹頂的弧度——白蘊閉着眼睛都能描繪,就是這樣的親切。
如今聽到裘徽這番話,他心裡的濾鏡徹底碎了。
“我不會滾回市隊。”白蘊一字一頓清晰說道,“孟擎更不會,你等着吧,我們會代替你們,成為定安的新血液!”
稍嫌稚嫩的清透嗓音就像一面鏡子,映襯出裘徽的陰沉、自大。
良久,裘徽突然笑了。
“但願你能堅持到那個時候。”
白蘊昂首嗆道:“隊長,我知道古教練的風格,在他手下不死也得脫一層皮,我們就是抱着這個決心才來的,你要是覺得我們資質差,就在球場上見真章。”
“青訓就想着跟一線碰?你是不是太異想天開?”
“不行嗎!”白蘊大聲說,指着牆壁,“萬阙就是十七歲在聯合杯首發,那是他第一個大賽賽季,小組賽包攬進球,豪取九分,幫助定安拿了第四座聯合杯冠軍!”
萬阕的照片是背影,穿着火紅的球衣,背号是銀絲勾邊的“9”,他黯然走進球員通道,垂着頭,仿若無聲的告别。
是他最後一次在聖殿球場為定安出戰的照片,自那場以後,他就離開了母隊的搖籃。
萬阕身材颀長,肩膀不寬也不窄,十分文雅,要不是穿着球衣,更像個模特。
他能擁有數量如此衆多的球迷,榮譽固然是一方面,但長相也加了很多分。
他的俊美不是利刃,而是散發馥郁芬芳的美酒,一雙憂郁的眼睛看廣告牌都無比深情。
瞳色偏淺,陽光正盛時某個角度會發出金色的光芒,給他鍍上不可亵玩的神聖,因此球迷贊譽他為“月光女神之子”。
為此,定安球迷會“世界樹”曾出過一款應援物——有反光功能的金色美瞳,戴上以後看台清一色金光閃閃,厲芒四射,高清攝像掃過來,跟一群火力充足的鐳射戰士似的。
賽後跟對手球迷打架,球迷得意地稱之為“聖戰”,還給幾個挂彩的球迷封了“聖勳”。
提起萬阙,白蘊的腦子就會自動開啟回憶聯想模式,思維發散到各個角落,說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看着他自負又青澀的面孔,裘徽玩味的眼神驟然冷卻。
“萬阙。”
他在唇齒之間仔細研磨着這個禁忌般的名字,仿佛很懷念,又仿佛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