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個男孩還在糾結他的“球探”身份:“叔叔,我能去踢球嗎?”
減虞念了一串手機号:“你想踢,就叫你爸打這個電話找白蘊。”
元赑抱肘看他糊弄完了小孩,懶洋洋問道:“這不是你手機号,誰的?小白經紀人?”
“瞎編的。”減虞掃開一輛共享自行車,“還有時間,去祠堂。”
元赑道:“我還以為你會打個車,順便套司機的話。”
“大人嘴裡套不出來話,你沒發現麼?”
減虞跨上車,滑鈴铛,踩踏闆,用輪子壓元赑的腳。
經曆隧道的火災後,元赑腳上的羊皮靴子被燒秃了一塊,這時他才覺得有點過于醜陋了。
他去抓減虞的車把手,減虞又往後一退,十分靈活地拐了個彎。
身材好的人真是占盡便宜,連騎簡易小綠車都格外好看。
減虞的腰很瘦,穿的寬松平時不顯,一擡腿,衛衣松緊往上蹭了蹭,貼緊了身體,腰形就全顯出來了。
他腳尖一點就能輕松撐地,單腿跨坐,愣是坐出了拍片模特的感覺,大腿緊實,小腿細卻不瘦弱,直挺挺的,兩隻蔥白的手一半縮在袖子裡,一半捏着閘。
“閉上你的狗眼。”減虞低聲罵道,“去祠堂,趁還有時間,我今天必須弄清楚白栾接近白蘊,到底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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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鮮桃賣不出價後,餘桃鎮引進了果醬廠、凍幹廠等,做加工類食品出售。
他們經路人指引,穿過歇業期蕭條的工廠、寂靜的居民區,來到一條長長的小路。
為了掩人耳目,減虞還去買了一把香和祭祀用品,一股腦給元赑背着。
道路兩旁就是桃園,桃樹一片片,一垅垅,肆無忌憚地生長。
桃花芽是去年夏天長出來的,正值破苞萌發,圓滾滾的花芽似乎一戳就會洩開。
黃泥路墾連着種植園,馬路上鋪的不是水泥,而是小石子,騎起車來十分颠簸,屁股疼。
元赑邊懸空蹬輪子邊指點江山。
“現在稀稀拉拉的,跟白化病似的,等全開了才叫漂亮,這兒,那兒,估摸着加起來上萬棵樹,花期最多也就一個月,謝了之後,再長樹葉,就能結桃子了。”
農閑期,種植園外沒什麼人。
減虞一眼掃過,便發現桃樹都是成雙成對種植的。
有一株桃樹病了,樹枝被砍斷,挂着塑料袋,而他旁邊的那一棵,也被同樣人為砍得光秃秃。
正如白家先祖兩兄弟同生共死。
結合鎮上随處可見的桃神半身像門符、塗鴉、立雕,餘桃鎮的人對桃神的推崇滲入到了每個細枝末節。
“你當過桃農?還是農場主。”
減虞屁股也有點疼,不作聲地緩下來,推車慢慢走。
“什麼都當過,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
元赑翹起前輪,原地耍了個花招,車子豎起來旋轉。
此時此刻的元赑,沒有專案組組長的成熟穩重,也沒有退役軍人的痞氣跟威嚴,減虞心想,當時他能裝成袁罡來騙自己,也不全賴自己眼瞎。
或者那正是元赑精心挑選過的陷阱。
白氏的家族曆史悠久,祠堂在成片桃林的最深處,呈一枚鑰匙的形狀,被桃樹包圍。
“到這兒吧,前邊減速帶越來越高了,車恐怕不允許開到祠堂門口。”
減速帶是石頭堆的,一條條宛如波浪,越往前肉眼可見越高。
減虞停車鎖車,元赑随後将兩輛車都放到路墾下邊去。
騎了一路,鎮子上人尚還多點,越靠近祠堂越人迹罕見。
元赑看完手機說:“走一公裡就能到。”
減虞說:“進不去怎麼辦。”
元赑說:“你想進去?”
“不然來幹嘛?踏青,春遊?”
“那不就成了,你想進去,當然就進得去。”元赑扭了扭脖子,把手弄得嘎啦嘎啦響。
哪怕前面有狗看門,他也能把狗砸暈,放減虞進去祠堂探險。
減虞點頭表示肯定:“你記得自己的定位就好。”
腳下石子松動,減虞将其挑開踢遠,石子撞到足有五厘米高的減速帶落下。
“堆這麼高,他們每年祭祖的時候不嫌麻煩。”
祭祀,自然要帶祭品。
從石子路最開始的地方過來,步行至少半個多小時,白家人可真能折騰。
減虞發現了什麼,蹲下去摸石子路,元赑說:“祭祀得心誠,這條路便是第一關考驗。”
繁缛冗雜的老祖宗規矩堆外人來說可能毫無意義,但對信仰它的人來說,便是表達虔誠尊重必不可少的儀式。
減虞道:“服從性測試罷了。”
元赑問道:“這石頭有問題?”
減虞拍拍手,元赑笑着往他面前一站,減虞便從善如流在他衣服上揩了揩。
“這些減速帶是分多次堆出來的,你看,上邊掉的這些,有好幾重固定粘連的痕迹。”減虞往前走了五米,又是一條減速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