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報刊亭的老闆跑出來:“喲,怎麼了?産後抑郁啊?你老公呢?”
他見襁褓中的嬰兒在哭,便将報紙卷成筒逗孩子玩。
小白蘊立馬不哭了,眼睛滴溜溜轉。
老闆樂了:“姑娘,瞧這孩子多機靈,多像你,别鬧脾氣了,抱孩子回去喂奶吧。”
白如露就是在這張報紙上看到了如電發的登報通知。
接下來便是故事結尾,當年縱火案的真相。
減虞推測道:“你很傷心,爸爸死了,可你也很歡喜,因為白如電不再有牽絆,你戴上假發,裝扮成昔日白如露的樣子,滿懷希望地回去接他,要和他共同撫養白蘊,十年過去了,你将白蘊視作你們的新生,可你沒想到,迎接你的卻是白如電的屍首。”
十年來,白如電都被那年祭祀折磨得喘不過氣。
他認為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如果不是他,姐姐就不會變成殺人犯,如果沒有他,姐姐就不會懷孕。
爸爸瀕死之際,他設計了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讓白如露從世界上消失。
他做好一份假的财産無償轉讓協議,把自己塑造成了懷恨在心的兇手,在鄰居面前罵哥哥,說隻要他敢回來,就敢逼他放棄所有财産。
然後他将這一切寫進遺書。
必須瞞着姐姐,必須在她回家之前就死去,否則姐姐一定會阻止他。
贖罪的信念像鑽石堅不可摧,以至于他心思缜密地戴上姐姐留在家裡的假發,忍着劇痛自殘,按“洗禮”的規格包裹起來,用來證明白如露的确是個男人,同時也免去新的白家青年遭受酷刑。
世上再也不會有白如露了。
再也不會有一個被當做男人的女人。
沒有殺人犯、沒有亂.倫、沒有害父親重病的不肖子。
隻要姐姐點燃這把火,一切就都煙消雲散,他要讓姐姐活在陽光下,有嶄新的身份,嶄新的名字。
“我的如電,他太傻了。”蓉姨淚流滿面,“為什麼不等等我,隻要等我回家,我們什麼都可以重來。”
元赑道:“這麼說,火真的不是你放的。”
蓉姨厲聲道:“我不想讓如電被拿去做祭品!但我也要讓全天下都知道桃神傳說的真相!”
如露傷心欲絕,隻想豁出去給弟弟,爸爸,還有那些枉死的嬰兒報仇,就算坐牢也在所不惜。
可她在去警察局的中途,就聽見有人大喊起火了。
她驚慌折返,發現了一張張熟悉的白家人的臉。
所有的證據都被燒了,如露攥緊遺書,眼眶充血。
他們替她放了這把火,讓如電的計劃圓滿,如露想沖上去跟他們拼個你死我活,卻硬生生拔腿撤了回來。
現在隻有她清楚事情的始末。
如果她現身了,白家人将錯就錯,把她也燒死在這兒呢?
兄弟阋牆,一場大火帶走兩個人,從此再也沒人能揭露他們的罪行。
她可以沖出去殺了這些人,可是,殺的完嗎?
白家人的罪,不是這些人的命就能抵掉的。
她能殺得了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可殺不光整個家族,殺不死那被供奉在祠堂的牌位和祖先,殺不死滿眼罪孽卻從不制止的桃神。
她甚至不能殺了自己。
蓉姨開始抽泣,不自覺向元赑走近了些,元赑挪了兩步,雙手插兜開始閑散遊走,欣賞月光,踩踩泥裡的茶葉。
減虞攬住了蓉姨,低聲對元赑道:“别跟過來。”
元赑:?
摸摸下巴。
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嗎,在意,還是吃醋?
夜已深,茶山上的寂靜轉為幽涼,隻有蓉姨和減虞清淺的腳步聲。
“都過去了。”減虞撫摸着蓉姨的背安撫道。
“不。”蓉姨說,“白家人一天不伏法,我就一天不能好活!”
唉。
減虞歎氣。
蓉姨停住腳步,嚴厲地質問:“怎麼,難道你覺得我不應該複仇嗎?不光為了我,為了如電,也為了那些枉死的嬰兒!”
減虞食指抵住嘴唇。
“噓,蓉姨,你别忘了,白蘊是公衆人物,假如你不顧一切曝光了他的身世和那些龌龊的背景,你覺得他的名譽不會受影響嗎?”
蓉姨似早已想過這個問題,并不以為然:“寶寶雖然姓白,可他從小沒有跟任何姓白的往來過。”
“白栾已經認祖歸宗,媒體隻要聞到一丁點味兒,就不可能放過這麼勁爆的新聞。”
“白栾已經死了!”蓉姨聲調陰冷。
“對啊。”減虞重複,”他死了,死得可真是時候。”
幾句話之間,蓉姨就感受到了減虞的輕蔑。
他憑什麼輕視自己?
還是說,他已經開始輕視所有姓白的人,輕視自己害死了那麼多人?
可這一切哪裡由得了她!
蓉姨沉下臉,不想再繼續談了,轉身朝白蘊走去。
減虞道:“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操縱萬阙的?”
涼薄的聲線仿如煙塵,輕飄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