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裡是空的,挂着松垮的皮,十分滲人。
“你的傷疤是神鷹翅膀羽毛的形狀,主啊,這可太美了。”
他指着密密麻麻如蜈蚣腳的紋路。
長福替眉公接下來,男孩便吹了聲口哨,鞠躬,大踏步走了。
長福怎麼咂摸怎麼覺得詭異:“他傳的是哪門子教,又是主又是神鷹廣場。”
眉公卻抓着他的手腕問:“這神父你認識嗎?多大了?他怎麼知道我們說華語?”
“不認識,剛成年吧,也許是小男孩cosplay神父,聽到我們談話,所以惡作劇。”
長福摸不準,隻好這麼解釋。
“奇怪,他說話讓我覺得,很熟悉——”
“你聽覺太敏感了,話說回來,你能聽出我穿的是什麼鞋嗎?”
“哦,你穿的是膠鞋。”
“那這樣你再聽聽——”
夜幕下,明亮的路燈拉下一胖一瘦兩條長長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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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在一艘遊艇上舉行。
白蘊穿着頂奢定制繡名禮服,黑襯衫第一粒紐扣規矩扣着,佩戴鑲鑽藍寶石雄鷹項鍊。
他挽着一席緞面寶藍色露背長裙的方潤娥出現時,蹲守在岸邊的媒體瞬間沸騰。
俊男美女想低調也難,隻得冷峻地走過紅毯,踏上遊艇渡橋。
身後,閃光燈宛若群星,遊艇的豪華棱鏡貼面裝飾折射出了無數對他們的身姿。
方潤娥并未第一時間去找媽媽,而是端了杯紅酒,上到甲闆。
鮮花滿目,鋼琴家奏着歡快的曲子。
“你知道棱鏡為什麼是碎的嗎?”
她撥了撥微風拂亂的秀發,光潔腕上戴着串粗糙的白色珠子,跟她的穿搭有些違和。
白蘊抓着欄杆,同樣在遠眺蔚藍的海岸線出神。
“嗯?”他随口道。
“鏡子,為什麼鏡子會碎。”
“被人摔碎了。”白蘊說道。
“沒錯,因為照鏡子的人忍受不了自己醜。”方潤娥輕抿酒杯,舌尖酸澀迸發,“他們以為,是鏡子發現,哦不,發明了他們的醜陋,于是他們惱羞成怒,摔碎了鏡子。”
“魔鏡魔鏡,告訴我,誰是世界上最醜陋的人,哦,我看到了什麼,那是我自己,這怎麼可能,你這塊可惡的魔鏡。”
輕柔的嗓音宛如海鷗滑翔飛過海面。
“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嗎?”
方潤娥将酒杯随手放到路過侍應生的托盤上,托腮看白蘊。
多迷人的臉龐。
她醉了。
白蘊道:“你在說我。”
方潤娥咂舌道:“你果然對愛慕過分敏感……平時的你可沒有這麼聰明。”
白蘊昂頭,下巴清瘦弧度優美。
他側臉的每一個線條轉角都那麼恰大好處,像是美的公理,美的範式。
所有美麗的人,都應該跟他有幾分相似,才是符合規矩的美。
“我是鏡子嗎?”白蘊徐徐自問,然後并不認同地搖頭,“不,我不是鏡子,我照不出别人的善惡美醜,如果他們摔碎了鏡子,一定還有别的原因。”
方潤娥道:“别不承認,人對美好的事物有天生的破壞欲,尤其得到以後,他們并不會珍惜,因為要克制天生的惡實在太難了。”
白蘊轉頭道:“那麼你呢,你也想過傷害我?”
雖然他愧疚于方潤娥,但他從未對她不忠。
自跟她在一起,就一心一意對待她,不曾再跟孟擎越界。
方潤娥淺笑道:“我沒有,隻是因為我從未得到過你。”
白蘊扯了扯領口的雄鷹項鍊,這動作令他看上去多了幾分風流潇灑。
他的唇不點而朱,眉尾豔麗地高挑,眉心有一塊三角形陰影,顯得他在蹙眉沉思。
連發呆都像憂郁,而他的憂郁又那麼可愛。
“我能吻你嗎?”
方潤娥眼中露出細閃的碎光,紅唇勾起。
她發誓,世上任何一個女人站在自己這兒,都會忍不住踮腳吻白蘊的鼻尖。
“在這兒?”
“當然,這兒多好,海鷗,鮮花,婚禮,也許船下還有海豚和鲸魚。”
白蘊鄭重轉身,寬肩微屈,窄腰微躬,低頭。
藍寶石輕輕搖晃,一段唯美記憶在宇宙的碎片裡永久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