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死的大多數都是老百姓窮人,不少有權有錢惜命的人家早就買通了流匪頭目,以大量的财産和糧食換取平安。
城内臭氣沖天,搬屍體這些苦差事就都落在了衙役身上。
屍體全部都要運到城外亂葬崗去,這來來回回倒了幾個衙役,城内的臭味依舊存在,像是沁入了泥土之中,久久不散。
王縣令是一人來到祁陽縣任官,妻兒老母都在州府,此處陪着他的隻有剛納不久的年輕妾室。
縣丞是本地人,也是他勸着王縣令不抵抗流匪,他認為這群流匪不過是烏合之衆,頂多要點錢糧,他們将糧倉開放,獻上銀錢,自然就可以保住一命。
“大人,這群流匪雖已離開,下一批流民估計也不遠了,這段時間零零散散來到此處的流民,大人可千萬不能心軟放他們入城,否則後患無窮。”
縣丞是一個幹瘦的中年男人,留着八字胡,吊梢眼裡露出狠厲的目光,最厲害的一夥流匪走了,下面的就是真正的老弱病殘。
“是矣是矣,縣裡遭不住再次受難了。”王縣令害怕流匪再來一次,趕緊下令要嚴格把控縣城進出,裡面的人可以出去,但外面的一隻蒼蠅都不能放進來。
盡管将死屍全數清理了出去,城内依舊是死氣沉沉。
正如縣丞所料,成組織的流匪走之後,接下來就是那些零散的流民,祁陽縣是前往鄰省的必經之路,天災一日未好,流民便一日不會少。
金生與大多數流民一樣擠在祁陽縣腳下,這是他走了大半個月看到的第一座縣城,四面八方來的流民都聚在城門口。
但此刻城門緊閉,城牆上的衙役看着流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老爺們賞口吃的吧,我們已經整整三日沒有進過食了!”
“沒有吃的,水也成,讓我們喝口水吧!”
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流民苦苦哀求着,希望自己的慘狀能打動城内的人。
隻是才遭大難的祁陽縣又怎麼願意開門幫助他們呢。
就連那些衙役的家人都有死在流匪禍亂之中。
金生的嘴唇已經幹裂,伸出舌頭一舔血腥味充斥着整個口腔,他知道再不進水進食,自己估計熬不過明天了,身體機能極速的下降,估計很快,他就是倒在路邊的一具無名屍體。
走途無路的流民開始沖擊着城門,得知這個情況的王縣令和縣丞也匆匆趕來。
大腹便便的王縣令站在城牆上,看着下方行屍走肉般的人,不由的心驚膽戰。
他感覺自己的嗓子被堵住了,遲遲發不出聲音來。
縣丞見他這幅樣子,連忙朝着下方高聲說道,“父老鄉親們,不是我們不願給你們水糧,是實在沒有啊,前不久一夥流匪來到我縣,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城裡的糧倉都被搶走,如今是一顆米糧都不剩了!”
好不容易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的流民,怎麼可能願意就此放過,他們不相信這群官老爺家中沒有存糧。
“放我們進去!老子不信你們沒糧!”
此人的話音一落,帶動性極強,發了狂的流民沖擊着原本就不太結實的城門。
王縣令一看這個場面,心都涼了半截,恨不得現在就帶着自己的美妾逃回州府。
緊急之下,縣丞立馬大喊,“城裡确實沒糧,我知道有一個地方有!”
他忽然想到不久前從流匪那裡聽到的傳言,離縣城不遠的白河村,不僅有水還有糧食,要不是這群流民來的太急,他與王縣令肯定得去白河村探一探虛實。
如今,隻能禍水東引,保住自身。
縣丞一咬牙,“諸位朝着南邊一直走,那邊有個村子名曰白河,春中不僅有水還有糧,村民心善,定不會見你們餓死。”
這一會兒的功夫,衙役們已經開始堵城門,兩方僵持,流民也沒有辦法,隻能掉頭朝南走去。
去往縣丞所說的白河村。
此時的白河村,全然沒有察覺到危險的靠近,村民依舊在田裡勞作,幼童在田埂上嬉戲。
“這秧苗長得可真喜人,不愧是仙界之物!”
林秀才站在田邊,抹了抹額頭的汗。
自從縣城淪陷,他沒了去處,歸家之後也沒有當大老爺一般什麼事情都不做,反倒是跟着妻子秦三娘下田種地,原本還算白皙的皮膚,如今曬的黝黑。
長衫早已被他換下,如今短打穿在身上,也并未有什麼不适。
“是啊,就沒見過這麼肯長的秧苗,真是一天一個變化,我瞧着有幾株已經開始抽穗了!”秦三娘滿臉喜色,對于靠天靠土地吃飯的農民,莊稼長得好,對于他們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村中的農田如今一片綠,微風刮過,蕩起圈圈漣漪。
渠溝裡的水車不停歇的轉動,水流灌溉田地,大大節省了人力。
“三娘,照你看這莊稼多久能收?”
林秀才是不恥下問的,他謙遜的态度讓秦三娘心中動容,丈夫近日來的尊重,她真真切切的能感受到,在家中也不像往日那般小心翼翼,現在村子裡風調雨順,正好種地,而她是種地的好手。
感覺到自己是個有用之人,秦三娘臉上的笑意也多了起來。
“這秧苗自打種下那日,到現今已有7日,正常從稻子抽穗開始,大約需要兩個月方可成熟,這仙界的種子照我看,頂多不超10日可豐收。”
“這可真是太好了……”
這一茬的莊稼豐收,村子裡不會再有餓死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