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送來了蜀地清遠縣的詳細資料,江澄看完,已将大緻情況了然于心。
江澄心情頗好的用了晚膳,提了兩壺酒便去了湖心亭。
可左等右等,直到月上中天,萬籁俱寂,也沒有等到那個冒出水的腦袋,于是江澄臭着一張臉往封開平房間而去。
他決定了,若是封開平沒有正事在睡大頭覺的話,他一定會把人從床上提起來丢湖裡,反正那家夥對自己體質自信得很,也不用擔心他冷着病着。
可剛走近封開平的院子,江澄便聽到了一聲壓抑的悶哼。
怎麼回事?
江澄直接踢開了封開平的門,偏頭一看,就看到封開平蜷縮在床角,死死的抱着被子,嘴裡咬着一支實心湖筆。
豆大的汗珠挂在封開平臉上,從封開平疼得猙獰的面容上掉下來,有的入了口中,有的入了棉被消失不見。
所幸封開平還沒有疼得暈過去,在迷迷糊糊之間聽到了有人在叫自己,剛準備睜開眼看一看,眉上挂着的汗珠卻趁此機會滑入眼中。
這些微的不适與體内那生不如死的劇痛完全不能比,可此刻也像是被放大了千倍萬倍,刺激得封開平不得不閉了眼。
江澄見此再也不敢耽擱,也不再呼喚封開平的名字,急急忙忙的飛奔到封開平面前抓住他手腕兒想要給封開平輸靈力,卻突然想到封開平體内的情形,哪裡承受得住?
正在江澄猶豫間封開平再一次痛呼出聲,生生咬斷了那有人大拇指粗細的湖筆。
江澄一驚,也不管封開平會不會受傷,用力掰開封開平的嘴,把封開平口中的湖筆碎片取了出來,又怕封開平咬着了舌頭,幹脆把封開平緊緊抱着的被子扯出一角直接塞入封開平口中。
做完這一切的江澄勉強松了口氣,便準備把封開平扶上床,再去叫醫師。
可江澄剛扶上封開平手臂,封開平又是一聲痛呼。
“不....不要....碰我,好....好痛。”
封開平竟是連一句完整話都說不出口了。
“如何幫你!”江澄緊張的詢問。
封開平已經疼得渾身發抖,卻強迫自己開口:“沒....這是....毒隻....能挨....去。”
江澄聽聞确是一驚!
毒?斷脈散?
莫不是毒發了?
等等,挨....去?
挨過去!!!
江澄死死的盯着封開平,聲音嘶啞。
“你這毒莫不是要周期性發作?每次隻能挨過去?”
封開平神智模糊,卻似乎聽懂了,忍着劇痛點了點頭。
“沒有緩解的辦法嗎?抑或壓制之法?”江澄看着封開平此時的狀态隻覺得心裡疼的難受,話音都微微顫抖。
封開平卻沒辦法回答他了,體内的毒越發兇猛,此時的封開平連說話都覺得煎熬。
還好,熬過這一波就快結束了。封開平暗暗想着,意識沉入深淵。
江澄看見封開平不再發抖,似是疼昏了過去,一顆心逐漸沉入谷底。
他不知道斷脈散居然還會周期性發作,藍曦臣也并未向他說明。
江澄輕柔的将封開平抱起放在了床上,感覺到封開平渾身緊繃,江澄就知道還沒有結束。
沉思良久,江澄終于下了決定。
江澄探着封開平脈搏,小心翼翼的探入一絲靈氣,沿着封開平斷成一截一截的筋脈緩慢的遊走了一個周天。
收回了靈力,江澄睜開了眼。
果然,跟他預想的差不多。
斷脈散本是在封開平丹府凝成一團,此刻卻分散在封開平經脈各處,肆意破壞。
就像是有萬千蠱蟲在你經脈中啃咬,撕裂,将你體内完好的經脈扯得支離破碎。
江澄都不敢想象這是怎樣的痛苦,而這樣的痛苦,封開平又承受了多少次?
江澄替封開平蓋好了被子,又用手帕擦了擦封開平臉上的汗水,右手成雙指,點在了封開平丹府處。
“我不知道能不能減輕你的痛苦,但我要試一試。”
說罷,江澄便緩緩調動靈力,從封開平丹府進入,小心翼翼的進入各大經脈,散布封開平全身,準備以靈力壓制斷脈散。
嚴格來說,江澄的這種行為算是修士大忌,沒有人會願意别人的靈力進入自己的身體,這相當于把自身控制權交了出去。
且别人未必熟悉自己身體,一個不小心,容易造成嚴重的内傷。
可江澄顧不得了,他沒有别的方法了。
希望你醒來不要怪我,江澄默默想着。
這一夜,江澄徹夜未眠。
這一夜,封開平做了一個很真實的夢。
夢中,他沒有那羨煞旁人的體質,他沒有那顯赫一時的家族,他更沒有經曆滅族之禍,也沒有那十年的漂泊,沒有遇到魏無羨,沒有遇到方淮孟缳,沒有來到蓮花塢,沒有見到那個一襲紫衣孤傲的身影。
他是孤兒,被養父母撿到取名封墨歸,被養父母傳授一身醫術,被養父母視若己出。
他二十五,至今平安順遂,遊曆天下,懸壺濟世。
他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妹妹,是他養父母的女兒,他們還有婚約。
可他妹妹一朝心動,與人私定終身,被迫卷入了修仙界的鬥争之中。等他找到他妹妹時,隻剩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土包。
他看見了那個身影,他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