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弱了。”修女身上的紅色血線越纏越多,甚至慢慢爬上肌膚,像寄生蟲一般啃食着這副風燭殘年的身軀。“瑪奇,你真讓我失望,以為獲得另一部分力量就能戰勝我了嗎?”
“不知所謂。”嘲諷。
修女好似完全不知疼痛,像個瘋狂的怪物一步步向女孩逼近,那雙蒼老的眼睛裡是獨屬于瘋子的極緻冷靜,無愛無恨,隻剩下唯一的目标。
除了恨意,瑪奇心裡竟憑空騰起了一絲害怕與慌張。她痛斥着懦弱無能的自己,緩慢而堅定地擡起頭再次面對眼前的怪物,結合了毀滅的念力與靈巧的身法向修女的攻去。
然而,效果甚微。她一次次被扔在地上,敵人卻像在看一隻垂死掙紮的兔子,隻是玩弄着,看着她匍匐在地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隻是短短的幾分鐘,瑪奇感覺漫長的像一個世紀,失血和撞擊讓她的頭腦昏昏沉沉。
如果死在這裡,也算個好結局吧,她想着。
斯卡蒂感到不妙,瞬間爬上樓梯踹開了修女的房門,無視了那滿屋子的黑霧,讓米提諾把瑪奇往外拖走,自己拖住這個瘋女人。
“你們沒死,沒死....瑞依死了,死了!”血線已經爬滿了修女的面孔,看不出一張完整的人臉,隻有坑坑窪窪的肌膚,那如同臭水溝裡的蛆蟲,“賠給我...”
“賠給我......”修女的目标徹底轉移,隻要再抓住一個容器強行契約,她就能阻止這場反噬。
斯卡蒂的身軀一顫,冰冷的念彌漫在房間,那些痛苦迷茫絕望瘋狂的情緒正在湧入它的頭腦,這一刻它似乎理解了修女的一切。
無關語言和身份,最坦誠的靈魂之間的遇見。
“你忘記了東西。”面對這樣一個人型逐漸崩塌的怪物,斯卡蒂隻是從身上掏出了那塊充滿歲月痕迹的挂墜,舊人的委托之物。
斯卡蒂并不害怕,畢竟它的真身是不可描述之物,而修女此刻給它的感覺一如那些陸地上的囚徒,在為人的一切破滅後,轉而投入它的懷抱。
或者說,是孩子那樣的感覺,如此醜陋的,令人憐愛的孩子。
斯卡蒂掀開了盒蓋,照片裡的女孩和她的面貌完全不同,那雙幹淨的眼睛似乎正在嘲諷修女。
你這個怪物!你不是我!
“不...我是你,你不可能推開我。”
你已經走到了咎由自取的末路!你是錯誤的!
“那又如何,你不是一直需要我嗎。”
“沒有我,我們都活不下去。”
明明是你搶走了我的身體,現在我醒過來了,你該還給我了!
“還給你?不可能,我不會讓你接手這破爛的身體,你該一直睡着,當你的睡美人。你就可以永遠不看這肮髒的世界一眼。”
她自言自語着,時而抱頭痛哭,時而用指甲摳破自己腐爛的肌膚,周圍的念力開始不穩定,斯卡蒂還是選擇了動手。
這一次,它既沒有用劍,也沒有用任何暗殺術,隻是突然開始唱起了歌。
那是隻唱給修女的塞壬之歌,過去的傳說中有漁夫在海域中聽見了海妖的歌聲就再也沒有離開海洋,那魅惑引誘讓人神魂颠倒的迷音足矣放飛修女一切的情緒。
“我...”瑪麗的身體停止了腐化,她的嗓子沙啞,眼神迷茫的看着自己蒼老的掌心,“原來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
五十年,她從那個懵懂的少女到現在白發蒼蒼的老妪。
“這是你的東西。”斯卡蒂把吊墜換給了瑪麗。
“謝謝你。”
她笑了,哪怕容貌衰老,眼睛卻依舊幹淨得宛如過去那個抱着黑貓在庭院中吸引了一群蝴蝶的少女。
“真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我現在樣子。”
斯卡蒂搖搖頭,“你的時間不多了。”
黑色的煙霧慢慢淡去,瑪麗的的血肉一塊塊剝落,她擡起手看着露出的白骨,苦笑道:“我很知足了,幫我謝謝尼薇。”
“我會和她一起離開,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帶她回故鄉看看,母親說過大海會撫平所有人的傷痕,原諒我們的一切。”她抱住了自己的身體,虔誠的跪坐在地上。
“生命從那裡誕生,也該歸還于此。”
瑪麗的聲音淡去,皮肉盡數脫落之後顯露的是一具精緻的骨架,跪坐祈禱的骨架。修女服飄落在地,好似無人來過。
尼薇的念感知到了發生的一切,感歎了一聲,能見到老朋友最後一面,她這一趟走得确是時候。
“你不打算先救救她嗎?”飛坦看着米提諾把瑪奇背出教堂,往他們的方向走來,伸手指了指。
“小傷。”瑪奇人都暈了,尼薇卻睜眼說着瞎話,“你先帶他們回六區,我去處理一下。”
是夜,寂寥十分。斯卡蒂學着修女祈禱的姿勢對着骨架拜了拜,按照人的說法,這是對死者的尊重。
夜風吹過荒草,将血腥味埋入泥土,連同着逝者的怨念一同埋葬。
“斯卡蒂。”尼薇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她無聲無息的站在它的身後,若無其事的拍拍它的肩膀,“不用難過,她解脫了。”
“我沒有難過,她隻是提前走出了時間。”
“哦?那你呢,你也會走出時間嗎?”
“你發現了什麼?”
“沒什麼,幫我把她的骨架搬走吧。”
斯卡蒂奇怪的看了尼薇一眼。
“我沒有奇怪的偏好,隻是滿足一下老朋友的遺願。”
流星街不适合她,她該回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