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俠想，回答問題也沒什麼關系，這是他的夢而已。

于是他說。

“我後悔過。”

我後悔如果你沒遇到過我，可能會有更好的人生。

我是個失敗的父親，沒能夠讓你正常的，健康的，沒有痛苦的長大。

或許我還給你的人生開了個不得了的壞頭，讓你進入夜晚危險的，尋常人終其一生可能都不必接觸的活動。

于是導緻你變得強大，固執，永遠都憤怒不能停歇。

“那麼你呢，傑森。”

他久違的叫了反英雄的名字。

“你有後悔過嗎。”

紅頭罩笑了，他在陰影中，和小時候的自己遙遙相對，小孩站在光裡正踢着路邊的石子。

蝙蝠俠隔在他們中間正盯着他。

“好吧，好吧——”

“我也後悔過。”

雖然他不是有意的，可如此多的悲傷，如此多的憤怒都是紅頭罩帶給的蝙蝠俠。

就算是他，在某一時刻也會對過去的布魯斯愧疚。

我不是有意的。可我不得不這麼做。

蝙蝠俠，你是個好人。很好的人。

如果你沒有收養過我就好了。

他們前所未有的在一件事上達成了一緻，他們都承認這段關系所産生的沖突與悲傷大過了一開始的愛和幸福。

而愛的力量遠比憤怒要多，這才讓他們瀕臨破碎又不能分離。

蝙蝠俠注視他的兒子，傑森的手指翻了幾個不易察覺的小動作，他又笑了笑。

“我很抱歉。”

男人看到紅頭罩眼睛裡瑩亮的光。

他笑着。

“爸爸，我很抱歉。”

蝙蝠俠短暫的，恍惚的，被撼動了。

“傑森——”

他想說點什麼，但紅頭罩上前蓋住他的眼睛，讓蝙蝠俠看不見傑森陶德悲傷的面孔。

再一次睜開眼時，韋恩莊園卧室的天花闆映入眼簾。

老管家的腳步逐漸靠近，燈光從門縫溢出。

“真讓人驚訝，老爺，您居然可以自己起來。”

“要知道這份二十多年來的叫醒服務我可是格外珍惜。”

莊園主人坐起來，無意識緊緊攥住被子一角。

“阿福，我做了夢。”

“它既不恐怖，也不悲傷，隻讓我不安，叫我有些……害怕。”

“老爺，每個人都有自己所害怕的。”

“但是可能我們現在沒有足夠的時間去讨論您的夢，上午的董事會您必須要出席。”

“您還有一個小時準備。”

“當然如果您願意分享，可以在稍晚些的時候，我随時都在。”

老管家的話合理又得體，把蝙蝠俠從夢境中拉扯到雜亂的現實，他的手緩慢松開。

“我想……是的。阿福。我這就去洗漱。”

布魯斯走進衛生間，鏡子裡的男人睡的頭發亂翹，鋼藍色的眼眸疲憊的對視在一起。

他伸手去撫摸鏡中人。

【……】

【這不是我】

蝙蝠俠冷漠又虛無的想。

等到了黑夜，他會帶上面罩坐在蝙蝠洞，這個時候，才是他自己。

那顆短暫上浮的心又沉進黑暗裡，把剛才的恐懼塞進邊角的‘不重要事項’。

男人的手動起來，擠出刮胡須的泡沫，一點一點精修出來人們印象中的臉。

現在他要停下沒有意義的思考。

然後穿好布魯斯韋恩的皮囊。

-----------------

【所以他在害怕什麼？】

【什麼也沒有】

【隻不過是一個父親意識到，他很久沒有将他的兒子看作兒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