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她于雪中練槍,剛練完一套槍法,侍女松蘿便含笑捧着一張帖子過來了。
“郡主,公主邀您一起去逛寶月閣呢。”
“公主府的首飾不是每月由專人送去的嗎,何須她親自去逛?”
君晏知拿過盈袖遞來的手帕,一邊擦一邊道。
“奴婢也不知,大抵是公主許久未見郡主,想您了呢。”
從前皇後生三皇子時傷了身子,自己都顧不過來,更别提年紀尚小的公主了,是肅親王妃日日帶着郡主進宮陪公主玩耍,順便幫忙處理些許宮務,兩人自幼一同長大,感情十分要好,即便後來君晏知時常随父出入戰場,也沒有生分。
君晏知瞥了那帖子一眼,“怕是又有煩心事迫不及待傾吐,罷了,閑着也是閑着,你去回了公主府的人,明日我去接她。”
“是,奴婢這就去。”
松蘿點點頭,蹦蹦跳跳走後,她擡頭望了眼銀裝素裹的園内,竟少有的感受到了沈雲恒時常說的意境,在雪中練武,意境便很好。
君晏知又握住長槍,在手心耍了個漂亮的槍花,飒爽身姿靈巧的在半空中翻了一下,穩穩落地,長槍出手,有蛟龍之勢。
她時常想,若自己的武藝再高些,五感再敏銳些,行軍時不要那麼自負,是否前世她不會死,她能活着拿下一城,能率兵馬凱旋回京,能壓住那些世家嚣張的氣焰。
直到夕陽昏黃的光撒在人身上,君晏知初覺疲累,索性将槍一扔,仰面躺在雪地裡。
她渾身隻着一件單薄輕便的白衣,卻熱的不行,白淨的面容上綴着碩大汗珠,脖頸也被水洗過一般,冷風吹過來隻覺舒爽,不過第二日便遭報應了。
那雙長久持槍的手酸痛難耐,幾乎有些提不起來了,還好今日沒什麼正事,隻是和綏兒約了逛寶月閣。
君晏知起身換了衣裳,又叫侍女給她梳了個輕便些的頭發便出門了。
王府外馬車正等着,她一上馬車,便緩緩往公主府駛去。
皇後疼愛女兒,她鮮少去住公主府,大多時候還是住在宮裡,最近大抵是被煩的不行了,趕緊跑出來自己住。
聽見臨安郡主來,君燕綏早膳都沒用仔細,提着裙擺邁着大步出門,遠遠便揚起笑臉,“這麼早就來了,是不是也想我了?”
君晏知見她活潑俏皮,嘴角也不禁勾出幾分上揚的弧度,笑盈盈的,“嗯,隻許你想我,不許我想你嗎。”
她這麼說,君燕綏更高興,連公主儀态都顧不得,蹦蹦跳跳到她身邊,擡着下巴故作傲态,“好吧,那你給我買一支簪子,以表你的思念之情。”
君晏知:……
突然就不是很想了。
兩人結伴去寶月閣,隻帶了幾名貼身伺候的侍女,寶月閣的老闆不認識公主,卻認識公主身邊的大宮女,見她如此恭敬的跟在兩人身側,對她們的身份也有了猜測。
立馬派了手下最伶俐的姑娘去伺候。
那姑娘生的一張特别可愛乖巧的圓臉,眼睛彎彎的,仿佛時刻都帶着笑意,走上前去,聲音也是笑着的,“兩位小姐要些什麼,京城裡最精緻名貴的首飾寶月閣都有,小的為您引路可好?”
君燕綏大手一揮,“那就把你這裡最精緻名貴的首飾都拿出來,我堂姐要給我買呢。”
堂姐本人:……
君晏知淡淡瞥了君燕綏一眼,對方縮了縮脖子,笑彎了眉眼。
她倒也沒說什麼,就這般默認了。
兩人看首飾如此大手筆的模樣自然也引得了一些關注,能進寶月閣挑選的,不是富紳便是一些官家夫人小姐,富紳不認得公主郡主,她們卻是認得的,幾乎一個個排着隊去行禮問安。
問到後面君燕綏都感覺有些丢人了,逛個街而已,何必這麼大陣仗,也不是第一次出來了,從前好像沒那麼引人注目呀。
好不容易将一群人敷衍過去,公主挎着小臉,嘟囔着,“怎麼都要過來啊,麻煩死了。”
君晏知垂眸看着小二取出來的首飾,視線落在一隻金鑲玉鳳凰展翅步搖上,一邊拿到眼前觀看做工,一邊随口道,“她們家中都有适齡的公子。”
公主正值芳齡,可以選驸馬了,宮外人心浮動,不少人想走這條一步登天的捷徑。
君燕綏一驚,轉頭有些驚訝的看着堂姐,“你怎麼知道她們家中有适齡的公子,你又開始選郡馬了?”
來與她搭話的夫人她都認不全呢,堂姐在京中時日比她少多了,怎能認得她們?
“沒有,是我之前命人制了畫冊,專門認人。”
君燕綏:……
“不選郡馬,你制她們的畫冊做什麼?”
君晏知挑中了手中的步搖,叫小二拿去包起來,兩人走到窗邊的角落處,她才緩緩道,“京中官員之間盤根錯節,三戶之内必有親緣,我想弄清楚些遠近關系。”
君燕綏不知她要弄清這些想做什麼,但見她不細說,也就沒有問,捧着臉看向小二留下的一匣子昂貴首飾,有些期盼,“堂姐能再給我買幾樣嗎?”
君晏知眼尾向下,瞥了她一眼,“皇後娘娘薄待你了?”
“哼,那倒沒有,隻是自己買的與堂姐給的如何能相提并論,我自然更喜歡堂姐買的。”
堂妹素日嬌俏,比她要活潑會說話許多,仔細想來,沈雲恒會喜歡堂妹,仿佛也在情理之中。
又想起那張如雲似月的容顔,君晏知眼睫微顫,更湊巧的是,她垂眸,底下竟正好走過一群公子,其中能在轉瞬間讓她注意到的……自然隻有長身玉立,身姿筆挺,氣質格外出衆的沈雲恒。
他着一身翩然白衣,在一行人中最是攝人眼球,不止是她,路過的行人也顯然對他更關注些,明明走過去了,卻總頻頻回頭看他。
正想着,街上的人仿佛注意到了這道淡淡的注視,驟然擡起頭來,她避之不及,就這麼與他四目相對。
君晏知皺眉,這一世不願再叫他知道自己對他有好感,便隻是如常的點了點頭,然後偏移目光。
倒是沈雲恒望着她愣了愣,竟是過了會兒才發現她旁邊站着公主,他真正的心上人。
經過賞梅宴後,公主已然對他生厭,見他還看了自己一眼,立馬怒目瞪過去。
若是以往,惹了心上人不悅,他心裡不知道要有多難受了,可今日……卻隻是抿了抿唇,半分因公主生起的低落也無,對她點了點頭,接着便與身側好友一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