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貴妃整個人如置冰窖,過了許久,她終于說道:“臣妾入宮多年,一直蒙受陛下寵愛,臣妾感念陛下憐惜,對陛下更是欽慕歡喜萬分。臣妾對陛下之心,天地可鑒。倘或陛下不信,臣妾可以死明志。”
說罷,柳雲熙直接站起身來,直直地向一旁的石柱撞去!
“熙兒!”李钰聞言大驚,連忙回頭看向柳雲熙。
李钰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座專門為熙貴妃打造的極樂宮殿,竟有一天會被貴妃自己的血染紅。
……
京城,景西王府。
“咳咳,咳咳咳……”屋舍裡,戚思彥身着一件單薄的月白長袍,靠坐在床榻上,臉上泛着不正常的紅暈,一隻手捂住嘴,艱難地咳着。
樂瑤在一旁給他拍着背順氣,臉上的擔憂簡直都快溢出來了,“彥哥哥,需要叫大夫來嗎?”
戚思彥強忍着咳嗽,笑着搖了搖頭,摸了摸樂瑤的發頂,說道:“大夫昨日不是來瞧過嗎?隻是風寒罷了,不礙事。”
“可是,可是……”
戚思彥握住了樂瑤的手,溫柔地說道:“乖,彥哥沒事,别害怕。”
被他這麼一安慰,樂瑤反而更想哭了,她哽咽着說道:“父皇怎麼變得那般不講理了。柳雲熙那個狐媚子,勾得父皇無心朝政,又犯下欺君大罪,幾顆腦袋都不夠她掉的!怎麼尋死覓活地鬧了鬧,父皇便輕而易舉地原諒了她,還讓彥哥你為她守夜祈福!她這不也沒死成嗎,誰知道是不是做戲。”
戚思彥語氣輕柔,“我幾次三番在朝堂之上下了陛下的面子,他心有怨氣,要沖我發洩,倒也在意料之中。”
“究竟是面子重要,還是江山社稷重要!”樂瑤又生氣又難過。
“是啊,這個道理,樂瑤都明白,他怎麼不明白呢。”戚思彥自嘲地笑了笑。
樂瑤心中愧疚難過不已,“對不起,彥哥哥,都是父皇識人不清,可是我……可是我夾在中間,什麼都做不了。”
“不是這樣的,樂瑤。”戚思彥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卻依然柔和動聽,“你是陛下最寵愛的小公主,也是我的妻子。正是因為陛下寵你、愛你,不願讓你受傷難過,即便我總是不顧情面、直言不諱,他也不會輕易懲戒。所以樂瑤……”
戚思彥笑着說道:“你就是保護我的蔭蔽啊。”
樂瑤心中一片酸軟。
她是千嬌百寵養大的公主不錯,卻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傻子。父皇不會輕易重責于戚思彥,背後的原因有許多,絕不隻是因她一個人。彥哥這麼說,隻是為了安慰她罷了。
樂瑤不想一直被安慰,她想成為與彥哥并肩,能為他排憂解難的人。
樂瑤抹了抹眼睛,将眼淚擦去,擠出一個笑顔來,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她不能再讓彥哥分出心神來安慰她了。
就在此時,明珠進入内間通報道:“二公子,司門主來訪。”
……
司言一進門,戚思彥便覺他臉色異常,他心中“咯噔”一下,問道:“阿言,可是出了什麼事?”
“戚二哥,林予哲那邊有動靜了。”司言一坐下,便開門見山地道,“我的暗樁傳來消息,林予哲率軍南下,正往長祈來。”
“什麼?!”
戚思彥被這個消息沖撞得陣陣發暈,不住地咳嗽着,“咳咳,咳咳……”
“彥哥!”“戚二哥!”
另外兩人被他吓了一跳。樂瑤給他拍着背順氣,司言則是趕忙倒了一杯溫水遞了過去。
樂瑤接過水杯,将杯口送到戚思彥的嘴邊,戚思彥抓住樂瑤的手,就着杯子喝了幾口水,總算稍稍緩了過來。
“晚些時候,我找個大夫來給你看看吧。”司言頗有幾分憂心地道。
“隻是吹了風,染了風寒。”戚思彥剛咳過一陣,嗓子啞得不行,他靠在床頭虛弱地道,“我的身子骨一貫是這樣,不必勞心費神。”
“話不是這樣說。”司言不贊同地道,“如今京城朝局一片混沌,林予哲又虎視眈眈,朝中像戚二哥這般忠君愛國、敢于直言的人實屬少數。戚二哥若不好生珍重身體,之後的日子怕是難熬。再說,戚二哥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公主殿下,還有阿柔他們考慮才是。這些日子,戚二哥卧病在床,公主殿下可是憂心得很。”
戚思彥歎了口氣,“我知道了,聽你的便是。你先告訴我,林予哲率軍南下是怎麼一回事?”
“林予哲在北境常澤城起兵,率軍南下,現已占領了河北數城。”司言說道。
“怎麼會這麼快?朝廷還沒有得到林予哲起兵造反的消息,他就能打下這麼多城?”戚思彥簡直覺得不可思議。
“河北區域的軍權應當早就在他的掌控之中了。”司言咬牙說道,“這些城池州縣的守城之人何時見過這種陣仗,早早便望風瓦解,毫無抵抗之意,甚至還有主動開門相迎的。”
“該死!”戚思彥狠狠地罵了一句,“林予哲是沖着長祈來的,決不能讓他得逞。樂瑤,幫我拿地圖來。”
樂瑤點了點頭,動作利落地往書房跑去,不一會兒就拿着一張地圖回來。
三人一同鋪展開地圖,戚思彥問道:“現在可知道林予哲走到哪了?”
司言一邊思索,一邊在地圖上指着,“暗樁傳來消息時,林予哲已經攻占了綿川、業守、太康、池州這幾座城,大緻就在河北這一片位置。”
戚思彥用食指劃過這幾座城池,大緻比劃了一下林予哲行軍的軌迹,說道:“若他想省去麻煩,直取長祈,須得走青函關。但青函關地勢險峻,易守難攻,要想攻下,絕非易事。若要避開青函關,就隻能繞到南側,再北上進攻。”
司言搖了搖頭,“叛軍繞到南邊的可能性不大。一來費時費力,路上損耗太大。二來煙雲四州有三朝老将唐元思,林予哲不可能不忌憚。若是繞到南側,唐元思帶兵北上,與長祈守軍合力包夾,林予哲将無處可退。”
“如此看來,林予哲走青函關的可能性确實更大一些。”戚思彥認同地道。
“朝廷隻需死守這道關卡,叛軍久攻不下,自會知難而退。”司言說道。
“話雖如此,也不可掉以輕心。”戚思彥提醒道,“林予哲的布局已非一日兩日,他又是個能置妻兒生死于不顧的瘋子。你永遠不能小看一個亡命之人的決心。”
“嗯,我知道。”司言點頭表示明白,“如今情勢雖然危急,好在尚有應對之法。隻是朝中文臣,大多對行軍打仗之事一竅不通。我隻怕陛下又聽信小人之言,做出不利于現狀的決策來。屆時還需戚二哥在朝中周旋。”
司言看到戚思彥蒼白的神色,真誠地勸說道:“在那之前,戚二哥一定要保重身體,後面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啊。”
“賊寇未除,我絕不會倒下。”戚思彥聲音虛弱,語氣卻十分堅定。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道:“對了,西北邊境那邊可有消息?”
“……沒有消息 ,一切如常。”
“是嗎……”戚思彥若有所思。前段時間,他收到了阿柔的來信,信中大緻說了一番邊境的現狀,表示戰局都在掌控之中,讓他不要挂心。可不知為什麼,戚思彥總覺得心中惴惴不安。
司言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神色,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
“也罷,邊境的事還輪不到我來犯難。”戚思彥沒有注意到司言不自然的神情,他微微歎了口氣,說道,“我需要好好想一想,如今的局面,應當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