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衆人皆在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度過。
沒過多久,前線傳回消息:江照人帶兵追擊叛軍,遭到伏擊,現已落入梁朝越手中,生死不明。
生擒江照人後,梁朝越率軍一舉踏破青函關,直沖長祈而來。
朝野上下震動不已,早已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驚慌失措。
在如此險峻的情形之下,各方勢力依舊争吵不斷、醜态百出。你一言,我一語,誰也不想讓青函關失守的責任落在自己的頭上。
當日力薦江照人,主張乘勝追擊的梁朝越,此時此刻更是面色鐵青。人們礙于權勢,不敢直接頂撞,但言語之間無不充滿諷刺。
整個朝堂烏煙瘴氣,唯有戚思彥一人不作言語,孤傲而立,與吵鬧的現場格格不入。
李钰本就身體抱恙,此時此刻更是被吵得頭昏腦脹,忍無可忍地大喊道:“都給朕住嘴!”
朝臣們閉了嘴,神色卻都充滿了不忿。
李钰的目光落在戚思彥的身上,“戚少卿,你可有應對之法?”
戚思彥上前一步,舉着笏闆,語調沒有什麼起伏,似乎早有準備,“将周邊兵力調遣回來,據守長祈,再令老将唐元思率西南軍北上,合力包夾叛軍。”
李钰有些動搖。
青函關之破已經充分證明了戚思彥谏言的正确,即便對景西王府有所忌憚,李钰也不得不聽。
梁朝越不認同地道:“将京城周邊軍士調遣而來,約莫能湊出八萬兵力,唐元思手下率部五萬,加起來滿打滿算不過十三萬,可林予哲的兵力卻足有二十萬。如此打法,豈不是以卵擊石?”
戚思彥輕笑一聲,“是啊,叛軍有二十萬。若我沒記錯,林予哲起兵時隻号稱有十五萬兵力,後來一邊打,一邊收編降軍,可不就變成二十萬了?這二十萬兵力裡,可有雲麾将軍和梁相一份功勞吧。”
“你!”梁朝越被怼得啞口無言。
“梁相有何高見,但說無妨。”戚思彥淡然地看了他一眼,“下官才能有限,遠不如梁相真知灼見,您說是不是啊?”
梁朝越氣急,知道他這是在諷刺自己。
他梁相把持朝政這麼多年,何時有人敢如此頂撞他?
可他偏偏剛跌了一個大跟頭,不得不低聲下氣。
梁朝越避開戚思彥的挑弄,對着聖上道:“陛下,臣隻是覺得,如此決策有欠考慮,應當還有别的應對之法。”
“還有别的應對之法?那你倒是說啊,嗯?”李钰不耐地皺眉。
“這……”
“叛軍将近,哪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浪費!”李钰撐着額頭,神情疲憊,“既然說不出别的方法來,那就照戚少卿說的辦!”
……
青函關失守的消息傳入阿柔耳中時,她正在一處醫館幫忙。
阿柔本就是個閑不下來的人,回到京城,做完應盡之事後,便尋了份醫館的活計,平日裡就幫忙打打下手,治一些簡單的病。
這些來瞧病的人并不知曉她的身份,剛開始對她的能力也有所懷疑,但過去幾日後,便沒有人再說什麼了。
不忙的時候,甚至還有人拉着她閑聊。
對于這些樸實淳厚的百姓,阿柔總是很有耐心。即便是家長裡短的瑣碎之事,也總是耐心地聽着,時不時給予一些回應,卻又不過分摻和。
久而久之,喜歡找她說話的人也多起來了。
這日,阿柔正一如既往地在醫館幫忙,卻見司言專程來尋她,面色也不太好看。
阿柔的心立刻就涼了半截,做完手頭的事情之後,拉着司言去了一旁無人的角落,問道:“可是前線來了消息?”
司言點頭,沉聲說道:“青函關,失守了。”
阿柔終是發出了一聲無可奈何的歎息。
誰也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盡管它早已在意料之中。
“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我還能有什麼打算?”阿柔面上露出苦澀的微笑,“我無權無名,一介白衣,能做的事情實在有限。除了為百姓們治病,似乎也隻能陪在家人身旁,共渡這一遭。”
司言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勸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隻是問道:“忙完了嗎?”
“還有些病人等着。”阿柔回答。
“那我在這等你。”
阿柔揉了一把他的頭發,轉身繼續忙去了。
她靜靜地看着百姓們因日夜勞作而分外粗粝的雙手,聽他們說起等有了錢後,要給家中添置些什麼物件。
有些人家雖然不算特别富裕,但生活在長祈——整個大昭最為繁華的地方,日子總歸有些盼頭。
青函關失守,叛軍直往長祈而來。
可若是長祈城也失守了呢?
若長祈城失守,叛軍會如何對待這裡的百姓?
阿柔不敢細想下去。
“姑娘,姑娘?”
阿柔連忙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手還搭在病患的脈搏之上,連忙收回來,“抱歉,這位夫人。”
那婦女也不生氣,平和地問:“我這病怎麼樣啦?”
阿柔如實回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再給您開副藥,回去喝兩天,估摸着就好全了。”
“哎,麻煩姑娘了。”
阿柔在紙上寫下藥方,遞給那婦人。
婦人接過藥方,感激地說道:“這幾日為我治病,真是多謝姑娘。”
阿柔笑道:“應盡之責罷了。”
婦人眼含笑意,雙手合十,腕上挂着一串佛珠。她微微颔首,誠懇地說:“像你這樣人美心善的姑娘,一定會有現世福報,長樂無極。”
阿柔心頭泛起暖意,也有模有樣地掌心相對,“托夫人吉言。”
做完所有事情後,阿柔收拾好東西去尋司言,見他一言不發地坐在方才二人說話的地方,一副“等待被人撿走”的模樣。
阿柔覺得心頭暖洋洋的,嘴角微微上揚,沖着他說道:“走了。”
司言本來都等困了,聽到聲音,立馬精神起來,竄到她身邊。
二人一邊走,一邊說着閑話。
“等等,我們回家又不順路,你等我幹嘛?”
“我送你回家嘛。”
“真肉麻。”阿柔無情地嘲諷道。
“阿柔這樣說,可是嫌我煩了?”司言抓着她的袖口,直勾勾地看她。
阿柔沒好氣地拍了拍他,“多大的人了,為老不尊的。”
“那阿柔就是嫌我老?”司言眨巴眨巴眼睛。
“你還真是油鹽不進。”阿柔笑了起來,“嫌你老又能怎樣?還能就這樣斷了不成?”
“那可不行。”司言一本正經地道,“回頭我也去研究研究北疆的養顔術,據說能年輕十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