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梅回頭看了看緊閉的房間門，她記得從前自家女兒，就像是頭上裝了林予之探測器，方圓百裡隻要有林予之出現，江甯甯的眼睛就會迅速亮起來，聞着味就找去了。

如今是怎麼了？

這麼近的距離，林予之都折返幾次了，都沒有發現。

還是說，真的太累了，睡得太死了，一點也沒有察覺。

沈梅笑着答應：“好，等甯甯醒來以後，我就讓她給你回個信息。”

林予之擡眼看了看緊閉的房間門，又看了看沈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沈梅察覺出心思邀請着：“要不，你在客廳裡坐着等一下，一會兒甯甯醒了你直接和她說。”

林予之猶豫了片刻，還是往後退了一步：“算了，一會兒讓甯甯給我發個信息就好。”

沈梅點點頭，把林予之送走，回頭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江甯甯就站在門口，眼睛帶着哭過的紅潤，看人的時候楚楚可憐得讓人心疼。

沈梅都忍不住輕聲問：“怎麼出來了？不多休息休息。”

江甯甯凝視着放在餐桌上林予之送來的吃的，眼裡卻不止不隻是有對食物的渴望，反倒是多了一抹哀傷：“媽媽，我餓了。”

沈梅點點頭：“好，快來吃吧。”

林予之送來的東西都還是熱乎的，有些甚至是要跑很遠才能買到的。

她隻出去了這麼一點時間，顯然東西都是趕着送來的。

江甯甯一樣一樣地打開，心裡卻隻有林春說的話。

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林予之對她的喜歡，可也在這之前清楚的知識了自己和林予之的距離。

沈梅又端了一碗紅糖雞蛋遞給江甯甯：“把這個喝了以後給予之打個電話哈。”

說完看了一眼江甯甯的臉色，她又囑咐道：“心裡有什麼事情，不要成天憋在心裡。”

“成天憋着幹什麼？留着那些話以後死了寫遺書啊。”

江甯甯被沈梅這句話給嗆到，最後一口紅糖水生生在喉嚨裡待了許久才咽進去。

“我知道了。”

沈梅看着自家女兒，忍不住多說幾句：“你呀，心事又藏不住，成天看着委屈巴巴的。”

江甯甯低着頭，往嘴裡毫無感情地送着東西，直到再也塞不下了，才敢小聲說：“不會委屈了。”

林予之沒有走遠，一直在等着江甯甯的信息。

可她不知道為什麼，江甯甯忽然變得絕情。

【謝謝禮物，謝謝照顧，隻是不要再打擾了。】

短短一個信息林予之讀了好幾遍，才察覺到江甯甯字眼之間的客氣又多麼的疏遠。

像是忽然一下子就把人推開了。

但是為什麼？

林予之不理解。

回到家。

林春顯然心情不錯，擡頭見了林予之還熱情地招呼着：“予之，你後天就要回去工作了，媽媽給你買了一些特産你留着帶回去分給同事。”

說着又拿起一個禮盒：“這個是給你們領導單獨準備的一份茶葉，花了媽媽差不多半個月的退休金呢，你可一定得親自遞給你們領導，不要出亂子了。”

林予之看着禮物，想起了沈梅說的話，她的眼睛裡的溫度驟然下跌，低聲問：“你今天去找江甯甯了嗎？”

沈梅愣了一下，她原本隻是在猜這個人會是誰。

今天早上去買菜的時候無意間聽見街坊說起林予之救江甯甯的事情，結合林予之的古怪，她就決定去試一試。

如果林予之回來知道了消息，說明那個人是江甯甯。

如果林予之什麼都不知道，那就不是江甯甯，她也能順着讓江甯甯去幫她看看那個人到底是誰。

她剛才回來還告訴自己，自己女兒的品位一定不會這麼差，看上一個極為普通的江甯甯。

她心裡不滿極了：“是又怎麼樣，我去看看甯甯不行嗎？”

林予之也是了解自己媽媽的，當即逼問道：“您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嗎？”

林春也不瞞着直接說了出來：“我讓甯甯幫我看看你喜歡的人是誰，不可以嗎？”

林予之見林春直接承認了，反而有些語塞。

她理解林春從小拉扯她長大不容易，林春又是那樣希望自己能比任何人都有出息。

她的人生應該極緻的完美，包括結婚的對象。

林春見林予之沉默，情緒反而激動了起來：“我隻是為你考慮，隻是為你好，有什麼不對嗎？你的人生好不容易已經離開這個小鎮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一輩子都不要回來！”

林予之隻覺得有一塊石頭壓在自己的身上，有些時候累得喘不過氣來，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氣，看向林春，無奈地說：“那您病重也不要我回來照顧你嗎？”

林春将頭别朝一邊，冷冷地說：“不要！”

“墓地我已經給自己買好了，就連壽衣我也早早地給自己準備好了。”

林春深吸了一口氣：“予之，我把你托舉出這個小鎮，希望的就是你越走越遠，越飛越高。我這些年從來沒有主動找過你，從來沒有主動給你添麻煩，就是希望不要因為我而耽誤你。”

“我也希望你自己不要耽誤你自己。”

林予之怔了一瞬，轉而輕笑出聲：“那您問過我想要什麼嗎？”

林春毫不猶豫地說：“總設計師，予之你已經離那裡很近了。”

林予之直接說：“所以這麼多年來，和您打電話您隻關心我飛得多高了，從來不問我累不累，難不難。”

林春：“你要想飛得高，累和難都是應該的！”

林予之隻覺得心累：“可我不是機器，我是一個需要情緒價值的人。”

林春是第一次聽林予之這麼說，當即就覺得天塌了。

她一直想要培養的林予之，應該是一個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的，甚至是冷漠的。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林予之，眼淚不斷地從她的眼角溢出。

“你給我出去！我不想見到你！你不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絕對說不出來你這樣的話。”

林予之也冷靜了一下。

低聲說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可以多麻煩我。”

就轉身走了出去。

她回來本來也沒帶多少東西，隻是一個手提包就幾乎拿完了她在這個家的所有。

樓底下，林予之轉身看着陽台，想起了自己剛上大學的時候，見人人都要回去過年就給林春打了一個電話。

她本以為能得到一句肯定，卻沒想到被林春罵了一頓。

“回家過年？你書看完了嗎？論文寫了嗎？林予之我告訴你！你長大以後就沒有家了，你沒有退路！你一定要不斷地往上飛，不斷地往前走！”

這句話林予之記了很多年，也就是因為這句話，她沒有回來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