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如今給大楚敬獻歲貢的屬國一半被她爹爹打過,另一半被她打過,她活着還能死死壓住他們,如果換了新帝登基恐怕大概就不會剩幾天太平日子,所以還是早點把釘子插進去為好。
顧蕊沒想到自己長姊開口就給自己扔了這麼大個問題過來,頓時有些麻爪,猶豫着不敢随意應聲下來。
僅僅隻是衛王世子,那不管如何接待都無所謂,即便出了岔子那也無妨。
歸根結底他不過是個王侯世子,而自己卻是當今陛下的親妹,甚至就算自己隻是随意敷衍對方對方也都得笑着應下,但如果是異國使臣……
如果出了岔子,恐怕就不會這麼容易能夠善了。
“臣妹尚未經事,接待使臣這事兒交由臣妹來做,萬一出了岔子……”
“出了岔子那就出了岔子,”白華皺了皺眉,不太想在這件事上打轉,“左右隻是屬國使臣而已,如今已不是前朝諸侯林立,你是朕的妹妹,即便接待他們出了岔子他們還能有怨言嗎?明日你去禮部,手頭上的這些事叫小九接手就成。”
長姊話說到這種地步也沒自己拒絕的餘地了,顧蕊也隻能硬着頭皮應下來,打算等下就去禮部看看自己應當做些什麼,往後又該做些什麼。
距離第一批使臣到大楚的時間也不長了,最快一月餘最慢也不會超過三月,這麼短時間有的她忙了。
而且衛王世子……
顧蕊有些想不太起來這位衛王世子到底是個什麼模樣了,隻隐約記得衛王一系在上輩子吳王一脈四分五裂後倒是相當的低調。但不知為何京中到處盛傳着衛王世子的美名,甚至于她在芙蕖殿久不出戶都有所耳聞。
衛王怕也所圖不小,隻是如今有長姊壓着倒不足為懼,也不知上輩子在京中美名遠揚的衛王世子……這輩子還能不能把自己的名聲揚起來。
而其實已經早就在私兵的掩護下悄悄進京的衛王世子臉色也相當沉重,垂首盯着自己的手背沉默良久。
隻是這麼一段時間,衛王看起來比先前十多年加起來都老上了不少。但他還是不敢有片刻放松,因此特地傳信叫自己的世子提前一步悄摸着進了京中盡早開始籌謀,不然等到原定時間進京,被上頭那位盯着後怕是什麼動作都做不出來了。
“父王與你說的,你都記住了嗎?”
衛王早在知曉到去世的那位不是當今而是先帝時就心生退意。
吳王狷狂,燕地離京城最近,不論發生什麼異變,首當其沖的怎麼都輪不到他這個衛王頭上來。
他本質是敷衍他們二人,畢竟他着實沒理由和如今正當壯年的陛下掰腕子,哪曾想先帝過世,他也被吳王燕王二人裹挾其中沒了回頭的機會。
等他意識到自己從京中得到的情報有誤,過世的并非當今而是先帝時早已沒了退路,隻能和他們二人一同逼宮。
若是運氣好,當今因為悲痛過渡身體抱恙也與先帝一同駕鶴西去那是最好不過的。
結果偏偏抓到了一張最壞的簽。
若非他反應快絆了燕王那一下,他們這位陛下絕對會毫不客氣地叫自己腦袋也跟着搬家。衛王現在想起這事兒都覺得膽寒,在京中這段時日更是老老實實地夾着尾巴做人,謝絕了所有邀約的請柬閉門不出。
但前頭他與吳王燕王籌謀的那些事也不可能因此消失,如今也隻是勉強讓當今圓了回來放他一馬,這叫他松了口氣的同時不免又覺得忐忑,這份不安直到見到自己的世子時才終于算是平複了下來。
“在京中行事務必低調。不論陛下如何對你,你都必須畢恭畢敬侍奉陛下。當今是愛才之人,你有大才,天賦出衆又有這麼一副好樣貌,若是能引的陛下青睐,即便日後我衛王一系……那她也必定會保下你來。隻要你在,我謝氏一脈就不算斷絕。”
衛王再清楚不過當今的性子了,若是有人犯了大錯還能在她面前留下性命,那就隻會有一個理由——這人這會兒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而大部分犯錯的人在她那裡,都是死了才換來的更大的利益。
她既然任由他傳自己世子進京作為質子,那顯然是留着他另有他用,他必須得好好把握機會。
“兒子清楚。”
衛王世子是衛王的嫡長子,自幼備受看重深得寵愛,對自己赴京的目的也相當清楚,但這會兒也依舊是一派從容不迫,沒有丁點不安。
衛王這會兒又慶幸當今這位不是愛連帶的性子,甚至可以說隻要有才,她什麼牛鬼蛇神都愛用。
她自己手下就有不少這種人。
别人不知道,但他卻是知道她身邊的李廉謙是什麼來曆。連李廉謙這樣的鼠雀之輩都能得到重用,如今更是沒人知道——沒人敢提起他的身份來曆,足以見證當今這位的愛才。
他的嫡長子不論哪點都不遜于李廉謙之流,不論如何大抵也都是能保下自己嫡長子這一脈。
至于剩下的嫡子嫡女庶子庶女……等他自己也能活下來後再替他們考量也來得及。
謝芝擡眼望向自己的父親,頭一次發現在衛地意氣風發胸有城府的父親也能蒼老成這般模樣。
他頭發花白的和尋常人家的老丈沒什麼區别,甚至連眼底的驚懼也和黔首布衣見到他們的模樣沒任何區别。
因此謝芝對那個年紀輕輕就能坐上寶座,還坐的叫人不容置疑的皇帝陛下更加好奇了。
但他知道自己這會兒絕對不能在父王面前表現出丁點的好奇心,因此隻是深深按捺下去那點隻屬于自己的情緒,再恭順不過地微微颔首,連颔首的弧度都像是被人丈量過的一般優雅标準。
“兒臣知曉。”
謝芝回答的更加标準闆正,玉白的面孔都像是真正的玉人一般冷硬平滑,沒有一點刻線之外的多餘波動。
“兒臣定當盡心竭力,如父王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