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擊桌闆地人托着腮,視線并未跟打量他的人對視,隻是自顧自盯着手機屏幕。
“好吵。”
話語溫吞,像是整個人懈怠了之後對着人說話都懶得再多說幾字。
“簡直傲慢無禮!”
話剛脫口的瞬間,男人就仿佛被冰鈎子狠狠割過,他下意識再次摸向自己的脖頸。
那雙金玉般的眸子輕擡,像是冷淡又像是施舍般的瞥了眼,好似在說。
我對你傲慢怎麼了?
銀牙咬緊,要不是他無法估量這人的行為動機以及暴起的前奏,他隻怕是早就要教訓這人……
會議室的時間每分每秒于林政宇看來都過得異常煎熬。
“嘩啦。”
門被拉開,男人本以為事情已經結束,沒成想卻肉眼可見自家小舅子臉色的難堪。
他以為事情已經成功了。
“小餘,你跟媽媽出來一下。”
什麼?
林政宇還沒反應過來,林餘已經跟着聲音出去,他突然意識到整個會議室隻剩他和黎謹兩人。
對方的目光太過顯眼,alpha沒有停下手頭的動作,隻分給男人一絲餘光。
“有事嗎?”
稀疏平常的語氣,好像剛剛淋了對方一身濕的事情根本不是自己做的。
……
會議室外。
沒有過問朱媽與班長的去向,少年隻是遵循着話語跟随,走廊處的腳步聲因為緩慢的步調所以并不清脆。
前方的人突然停下,他順勢停住腳步。
“你可不可以親口告訴媽媽,你在姨父家到底過得如何?”
她沒有轉過身來,平靜的話語下又仿佛抑制着什麼。
“……很好。”
悶聲不吭的人突然回應,雖然還是停頓了片刻,但吐露的話語簡單而又清晰。
“姨父待你好嗎。”
再一次的重複,這回沒了任何停頓。
“很好。”
在林餘的視野裡,因為生意商談,母親的肩頭從來都是微微上擡,此刻那堅定而從容的肩膀突然塌下,好似身體與心靈都在這時下沉。
突如其來的擁抱沒有引來任何詫異與動靜,他隻是靜靜接受着,仿佛沒有注意到依托在自己肩膀處手臂的抖動。
雙手被纖細瘦弱的手指盡可能籠住,但能感受到對方不敢使太大力氣,輕輕的握着,不肯松手。
“我是你媽媽,媽媽不會害你,媽媽真的隻想知道,他到底還對你做了什麼?”
她的聲音還是輕軟和緩,此刻卻又像蒙了層霧氣,模模糊糊。
女人一直回避着與少年目光對視,此刻她顫巍着,拉開彼此的距離,正視自己的孩子,在看到的那一刻,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卻也依舊心如刀絞。
那是失去信任後的對視。面對一向繁忙的母親,少年同樣失去了對話的欲望。他不知道她還會再把他推給何人。
是學校,還是醫生,還是下一個姨父。
眼中蓄滿了的淚水終于還是滾落,但又在下一刻被女人自己擡起手拭去。
嘴角的笑容勉強牽起。
在孩子面前哭,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再說該發洩情緒的,也不應該是她。
握着孩子的手向上捧起,低頭,眉心接觸到泛紅的指尖,連帶着眼眶處也是再次紅起。
“是媽媽對不起你。”
她當時以為自己讓孩子脫離了校園的暴力,沒曾想又來到了另一個地獄。
她讓她的孩子再一次承受了暴力,還是來自親人之中。
每一次的深吸下液體流入咽喉,擠出的字句都帶着苦澀,聲音抖動,卻又鄭重其事。
“是媽媽的錯,媽媽應該在你的身邊,而不是把你交付給别人。”
少年聽着母親的泣不成聲,眸光黯淡間,回憶控制不住的湧現。
“母親工作忙碌,這一年麻煩姨父姨母了……”
“當然了。”
抿抿唇,真誠的感謝就要脫口而出。
“你已經給你媽添了那麼多亂子,你媽哪有那麼多時間管你,丢得遠遠的才是最省心的做法,。”
對方酒後的胡言亂語,卻是剖開了最有可能的冷漠真相。
“班長,知道怎麼辨别親人的心意嗎?”
所有針對他的議論都在腦海中徘徊,溫情與冷漠,他分辨不清,也不敢分辨。
“他們願意把你送出那個學校,再千裡迢迢地送到這,興許也是花了一番氣力。”
可真的不是眼不見為淨嗎……數年的校園暴力,無數次的從同學到親人的諷刺,他已經對自我産生了深深地懷疑。
活在卑微之下,盡可能的縮小自己,不給别人造成麻煩。
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這是這幾年來他一直給自己的定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