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八月,滿16周,甯思醒去醫院做了一次産檢。
其實她覺得檢不檢無所謂,但這是甯未知的安排,她隻能配合。
甯思醒是自己懷孕後,才知道所謂的“懷胎十月”并不是真正要懷十個月,而是十個“四周”。
真是奇怪的知識又增加了。
雖然于她毫無用處。
她現在住在以前住了十多年的那套老房子裡。當時回東浦時,甯思醒強烈要求之下,甯未知才勉強答應。
甯未知找了一個保姆阿姨照顧她生活起居,和之前那些阿姨一樣,這位也是一個存在感特别低的人。
不過她還算和氣,也盡責,每天到點就會提醒甯思醒吃飯,或者建議她多走動,當甯思醒不肯聽時,她就會給甯未知打電話上報。
然後甯未知就會過來。
比如今晚。
他大概是從某場應酬中剛脫身,一身酒氣,還穿着西裝外套。
“阿姨說,你今天又沒有好好吃飯。”
甯思醒跪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心不在焉的:“我不餓,就沒有吃,等餓了,自然會吃的。”
外面在下雨,不能開窗,她隻能拉開窗簾,隔着被雨水模糊的玻璃窗看外面朦胧的夜色。
雨水沖刷過的天空,燈光好像會明亮幾分。
“甯思醒……”甯未知的聲音裡有幾分無奈,“你不吃,孩子也會餓的。”
甯思醒垂下眼。
她已經開始顯懷,如果掀開睡衣,可以看到小腹微微鼓起。
“她說,她也不餓。”她耍了個小小的無賴。反正孩子也不可能說話。
甯未知一時無話可說,也不知是不是被氣到了。
甯思醒又偏過頭,繼續看窗外。
回東浦将近半個月,之前甯思醒以為隻是她一個人回來。畢竟甯未知說了他是因為累了,想休一段時間的假,不過她回來時,甯未知也回了東浦。
直到好幾天後,甯思醒無意中看到甯未知和梁書意在一起的新聞,她才後知後覺地想到一種可能。
甯未知并不是累了想休息,而是和梁書意鬧矛盾,吵翻了。
所以那天他在電話裡才會那麼兇,才會忽然和甯思醒玩什麼“戀愛遊戲”。
這種套路甯思醒以前在小說裡見過,還不止一次--男主和女主鬧翻了,就故意跟女配親近來刺激女主。
現在男女主和好如初,她這個工具人女配自然已經失去作用,應該主動退場。
這大概就是甯未知答應她搬回老房子的原因。
臨死前,還幫了他們一把,成為成全他們愛情的試金石,這大小應該算是功德一件吧。
“甯思醒,今天去産檢了?”
“嗯。”
“結果怎麼樣?”
“還好。”
“沒有順便在外面逛逛街?”
“沒有。”
“每天悶在家裡,對身體不好,對孩子也不好。”
“哦。”
這裡不是家,這裡隻是老房子而已。
所以她沒有悶在“家”裡。
“要不然,我現在陪你出去走走。我們去給寶寶買點東西。”甯未知手搭到她的肩上,“你怎麼這麼瘦?”
寶寶不需要東西的。
甯思醒側了下身,躲開他的手:“離預産期還早,沒必要現在就準備。”再說他的身份也不方便。
甯未知的手鉗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擡頭面向自己。
甯思醒覺得累,沒反抗,隻垂着眼沉默。
雨勢很大,砸到玻璃窗上,噼裡啪啦作響。
大珠小珠落玉盤。
這是她這幾天才看到過的一句詩。
這半個月,除了睡覺,看窗外,有時候無聊時,甯思醒也會看一會兒書。隻是每每想到隻有幾十天的生命,又覺得看這些毫無用處,所以并不專注,有一搭沒一搭的翻着,能記住的沒有幾句。
反正也不打算投胎做人了,做小鳥又不用高考,記不住就記不住吧。
“甯思醒……”甯未知的額頭抵上她的,似無力,又似無奈,“有什麼,是你想要的嗎?”
沒有。
恰恰因為沒有,她才能無牽無挂地離開。
“比如,你媽媽?”甯未知說。
窗外有閃電劃過,緊跟着是滾滾而過的雷鳴。
甯思醒有一點點懵,擡眼後仰頭,拉開兩人的距離,不解地看向他。
“我媽媽?”
“你想見她嗎?”
甯思醒愣怔了一下:“你知道她葬在哪裡嗎?我爸爸呢,他們是在一起嗎?”
甯未知的神色有點古怪,沉默了好半天,才輕聲道:“你媽媽還沒有死。”
甯思醒徹底傻掉了。
她覺得這事有點荒謬,就好像聽到某個人死而複生,但是……但是,好像一直以來,甯未知的确從來沒有提過她媽媽已經死了。
到底是因為什麼,她一直覺得,爸爸媽媽早已經被法律制裁。
“我爸爸,也沒死?”
甯未知搖頭:“他死了,很早之前,就已經執行了死刑。你媽媽不是主犯,所以隻是坐牢。按時間算,她應該已經出獄了。”
甯思醒慢慢地跌回床上,半晌無法回神。
“甯思醒,你想見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