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彎腰撿起地上掉落的發帶,那發帶是沈穆曾用過的,現在卻被刀刃劃了道口子。楚玉離心情突然變得更加糟糕了。
“哈哈哈,是在下冒犯了,罪過罪過。”那人合上扇子,闆闆正正地行了一禮。
那人相貌二十多歲,形神俊郎,身姿綽約,但眼神裡帶着些戲谑,讓楚玉離覺得非常不舒服。
“今日道觀裡香客比尋常多了好幾倍。”那人随意找話題道,“你知道為什麼嗎?”
楚玉離看上去毫不在意這個問題,他試圖将自己的頭發重新束起來,但沒有成功——他從沒給自己束過發。
“因為索朗軒被殺了。”那人自顧自回答。
楚玉離随意哦了一下。
“之前索朗軒把李子默殺害在直隸,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死于非命。百姓們什麼都知道,他們是來告慰李大人的亡靈的——閣下也是嗎?”
“隻是巧合罷了。”楚玉離随意道。
“索行簡發了瘋似的找兇手,把幾個衙門鬧得天翻地覆,簡直比死了皇子龍孫動靜還大,我可真佩服索相呵。”
楚玉離輕哼了一下,“能生出那麼變态的兒子,索相當然值得我等佩服。”
“哈哈哈,閣下的玩笑真有意思。”
“……”楚玉離沒理會。他方才嘗試了幾下,發現自己不太會用那發帶。于是幹脆自暴自棄的任由頭發散落。
“為什麼要把頭發束起來呢,你現在這樣就很美。”那人卻打量着楚玉離,由衷贊歎,“你真美啊,像是……像是晨曦下的雪山。”
楚玉離眯起眼,“之前也有人這麼說我,後來他就死了。”
那人被噎得啞口無言。卻依舊是笑,搖着玉扇,一直不要臉的瞧着楚玉離,眼神好像從上到下把他摸了一遍,最後停留在他的脖子上。忽然間,那人猝不及防的伸出手,把楚玉離垂落的頭發往前捋了捋,遮住了耳朵。
看楚玉離一副幾乎要殺了他的樣子,那人笑了笑,解釋道:“你耳廓後面有淡淡的咬痕。”
“之前被狗咬的,還沒好利索。”楚玉離後退了幾步,冷冷道。
“看起來你今日心情不太好啊。”
“并沒有,我這個人一向如此。”
“美麗的人總有美麗的壞脾氣,我完全能理解。”那人善解人意的道。
楚玉離皺眉:“你每每跟我提這兩個字,我胃裡就一陣翻江倒海,忍不住要吐在你臉上了。”
“哦?榮幸至極。”那人死不要臉的笑着。
“面對着李大人的亡靈,請你放尊重些……”楚玉離淩然盯着那人,突然道:“……耶律世子。”
那人不動聲色的眨了一下眼睛,“我說起話來有西域的口音嗎?”
“并不是,您的中原話說的标緻極了。”楚玉離淡道,“隻是您這樣衣着不菲的大多是世家子弟,而京城内除了甯傅林三家公子常結伴而行,其餘的大多性子内斂。像您這樣舉止無賴流氓卻形單影隻的,最可能的就是那位剛送進京被人排擠的西域質子——耶律希。更何況,除了西北部落裡那些不可理喻的家夥,還有誰會說出‘像金光下的雪山’這麼矯揉造作令人反胃的話呢?”
“照你這麼說,我還得多結交幾個流氓纨绔喽?”
“那是自然,如此您的廢物纨绔的形象才能更逼真一些。”
“哈,受教了。”耶律希自知瞞不過,被揭開了僞裝,也不惱,依舊是淡淡的笑着,“還有一件事我必須要重申,你像西北的雪山一樣美,真的,絕非矯揉造作。”
楚玉離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下。
“耶律世子若是專程來殺我的,就盡快動手,若不殺,我還有事,恕不奉陪了。”楚玉離說罷,轉身就走。
“這麼着急呐,”耶律希卻也跟着他往外走,依舊是打量他,語氣十足好奇,“你走路好慢啊,腿腳不太方便嗎?我可以扶着你。”
下一用力刻他感覺腳上一陣劇痛,楚玉離一腳踩在他錦靴上,用力碾了幾下,然後大步離開。
“嘶……看不出來,力氣不小嘛……”耶律希看着自己價值不菲的錦靴上的腳印,心情很好。
嗯,連鞋印都很好看。
他搖着扇子,看着楚玉離離去的背影,開始仰頭吟詩,“美人如花隔雲端,思之若狂心難忘……”
他看見楚玉離的背影僵了一下。
“哈哈哈……”
地上有一縷發絲,他撿起來,在鼻端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雪蓮幽香,沁人心脾。
楚玉離離開以後,耶律希身邊悄悄立了一人。
“主上,他殺了索朗軒,這事要不要透露給索相?”
“不必,”耶律希眼中帶笑,“脾氣已經壞成這樣了,暫時還是不要給他找煩心事了……淩若。”
“屬下在。”
“盯好他,一舉一動都向我彙報。有趣的人,我可不希望早早被殺死了。”
“遵命。”戴淩若躬身聽旨,神色卻有些擔憂,“隻是……先前那戲班子老頭差點說出那烏蒿的來處,屬下想殺人滅口,當時他似乎起了疑心。”
似乎是怕主子責罰,戴淩若立刻又道:“但之後屬下拿出自己和沈穆的關系做緩和,将玉冠送給了他,他又好像放松了警惕。”
耶律希淡淡道:“他很敏銳,倒是難為你了。必要的時候我會再派一個人,替你擺脫嫌疑。你最近莫要輕舉妄動,無論如何不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