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陳尚書之長子當即前往皇宮,請求向皇帝讨一個公道,此刻已眼淚漣漣在大殿中哭嚎。
“陛下!”他撲通跪倒在地,“父親一生兢兢業業,對朝廷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被竟在生辰宴上被武德司公然羞辱威脅,急火攻心,失了神智,至今昏迷不醒。您可千萬為父親做主!”
“竟有這等事?”趙珩最要面子,頓時把目光掃向旁侍候的韓則慶,“是你的人幹的?”
“奴才……”韓則慶暗罵那姓楚的膽大妄為,心裡飛速盤算着如何為自己開脫。
陳家長子又嚎道:“如此行事野蠻,待我朝廷命官如豬狗。曹大人也是可憐至極,遇上個草菅人命的掌印,陛下萬萬不可縱容,此等惡劣行徑,陛下若不嚴加懲戒,定會使文武百官心寒。屆時小人得志,黑白颠倒,指鹿為馬,朝綱不正,天下大亂……”
“得得得,朕知道了。”趙珩揮手打斷,“你剛剛說誰?哪個曹大人?”
“禦史中丞曹益才。曹中丞為官清廉,深受百官敬仰,怎知一朝橫遭……”
“砰!”
怎知趙珩突就炸了毛,咣當一拍桌案,差點兒把桌上的茶盞震翻在地:“簡直是一派胡言!你倒是和你老爹一樣,胡說起來臉不紅心不跳的!”
“你可知朕今兒早剛下令讓武德司的人抄了曹家,抄出白銀兩千萬兩!兩千萬兩!朕的銀子!朕的錢!!!朕的錢都被這群蠹蟲給吞喽!朕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你還有臉跑到這裡來說他為官清廉,怎麼,要不朕把你們陳家也抄來看看!”
“臣絕無此意!“陳家長子臉色頓時煞白。他今日出了事兒立刻便趕進宮來,還真不知今早竟發生了這事。
他忙道:“可不管那姓曹的是何貨色,武德司公然恐吓兵部尚書,怕是有損陛下您的聲譽,您千萬不能置之不管呐!”
“這等壽辰宴上的小摩擦,你們私下裡自己解決,事事都跑到朕這裡大鬧,真當朕的金銮殿是菜市場嗎?”趙珩卻早失去了耐心,揮手命人将其轟了出去。
韓則慶驚魂未定,仔細觀察皇帝臉色,卻聽趙珩頗為贊賞地看他一眼,“此事是你下的令?”
“……是。”韓則慶察言觀色,當即改了說辭,“奴才私自行事,還請陛下降罪。”
“還是義父最懂朕的心思。”趙珩站起身,親切地拍了拍韓則慶的肩膀,“李子默慘死一事,朕也是萬分可惜可恨。陳家、索家狼狽為奸,底下還有一群像曹益才這樣的小人敗壞朝綱。朕原本一直忍着,想待機會成熟了再動手,反倒把這群貪狼養得越來越肥,兩千萬兩!兩千萬兩白銀!朕的國庫一年才收不過六千萬兩,真是豈有此理!如今看來,從前倒是朕優柔寡斷了,義父這次倒是給朕好好上了一課,日後凡事還需仰仗義父,早日把朕的錢都收讨回來——朕的錢!!!”
“……奴才定不辱命。”
韓則慶擦了擦額間的汗,後背緊繃的肌肉也慢慢放松下來。
*
當天夜裡,韓則慶親自出宮,去了趟武德司。得了皇帝的贊賞,他自然心情甚好,把武德司全部人員集合起來開了一場大會。
會旨就是要發揚武德司的創立初衷——全心全意為皇帝辦事。要充分拿出皇家親信的尊貴和傲氣,比如與三品以下官員碰面時,鼻孔必須高于對方頭頂;抄家時不必啰嗦,亮完牌子直接破門開幹等等。此外,韓則慶還宣布此後武德司以右為尊,左使闫瑞及其部下凡事需以楚玉離的命令為先,全司要團結一緻,鐵闆一塊,招募更多身懷絕技的奇人異士,更快更好地為陛下掃清障礙。
一直講到明月高懸,韓則慶才清了清口幹舌燥的嗓子,心滿意足地回宮去了。
左使闫瑞肺都快氣炸了,他強忍着怒火,朝楚玉離十分敷衍地一弓腰,臉色臭得像茅坑裡的石頭,瞪了楚玉離好一會兒,才從齒間擠出幾個字來。
“來日方長,大掌印。”
說罷,還不待楚玉離做出回應,他便一甩衣袖,帶着他的幾名親信,怒氣沖沖離開了。
他一走,武德司幾乎過半的精銳竟也自作主張跟着離開了,根本不将楚玉離放在眼裡。
剩下那些人,要麼是與闫瑞有仇的,要麼是對韓公公唯命是從的,一眼掃去,卻都是些歪瓜裂棗,年老體邁的,與闫瑞的部下相差甚遠。
這倒是也在楚玉離意料之中。人脈威望得慢慢積累,他也不可操之過急——畢竟,天上不會掉下支忠心耿耿訓練有素的人馬供他差遣。
趙尹青見狀,忍不住上前,想安慰安慰楚玉離。他曾是沈穆的部下,也在沈府和楚玉離見過幾面,此刻便沒有什麼主仆之分,勾搭在他肩膀上,好奇道,“小玉離,别理姓闫的老東西,他沒能耐還總是……”
他的話突然就噎住了。隻因楚玉離在此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楚玉離唇抿成了一條線,雖然在沈府時,他也是這樣靜靜的不說話,但神色卻不像這般泛着寒意,有種近乎絕情的,六親不認的冷酷。
那一眼讓趙尹青覺得全身寒涼,他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搭在楚玉離肩上的手。
台下靜默無聲。有人察言觀色,在夜色掩映下偷偷擡頭觀察兩人神色,心裡打着不為人知的算盤。
楚玉離有些累了,正準備讓大家都散了,
就在此刻,卻有人在此刻遞上來一封無名之信。
信上隻有一行字——
“良辰夕月,邀君來府一叙。有厚禮相待。”
信左下角有一朵黑色曼陀羅花的印記。
楚玉離多看了一眼那印記,然後轉身看向人群,想了想,伸手指向最後排的一位小吏,“你跟我出去一趟。”
“我……我?”那人指着自己鼻子,傻愣在原地。
衆人皆驚異。
此人名叫陳泉,年方二十,功夫了得,參過軍,還立過些戰功,但腦子似乎有些問題,總是做些蠢笨之事,惹人嫌棄。
出了武德司大門,楚玉離才問:
“功夫不錯?”
“還行。”
“有把握躲過暗嗎?”
“應該……沒問題。”
楚玉離點了下頭。
“去備輛馬車,在門外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