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郵局超市裡面的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安安靜靜地,或者說,一下子被這個消息砸暈了腦子。
超市老闆吞了一下唾沫,又給了自己一巴掌。
“我不是做夢了吧。”
除了這個因為地殼輕微移動,造成大範圍公路斷裂,地面堆積山石,而被迫封閉,導緻格外安全的小山村外。
全世界都爆發了或輕或重地喪屍襲擊事件,在擁擠的賣場,在繁華熱鬧的街巷,在人煙密集的景區,在高樓林立的都市。
無數車輛瘋狂按動喇叭想要逃出這個巨大的魔窟,路上擁擠的車流暴增,因而擁擠不堪。緊接着車流後方猛地爆發一聲尖叫,接着巨大的騷動就像是傳染一樣一疊接着一疊朝慌亂的人群湧去。喪屍如同翻倒的螞蟻巢穴,如同洶湧肆虐的惡潮席卷了所有人。
一時間,隻聽見喪屍的嘶吼聲在天地間回蕩。
*
簌簌拖着行李箱回到家裡,她從兜裡掏出鑰匙開門。
“嘎吱——”
隔壁人家的門打開了,黑漆漆的門縫裡面,露出半張人臉。
她隔壁住着一個老婆婆,簌簌一般叫她阿雅婆婆。
阿雅婆婆沒有開燈,二月末的清晨,天色仍不明亮,屋裡像一團烏黑濃墨。
簌簌對她說:“世界末日了婆婆,我不用上學了。”
那半張面孔上,有一隻澄黃色的眼睛疲憊、蒼老,眼下有深深的皺紋。眼珠轉動地時候,就像是一隻蜥蜴将它的眼球從側邊,轉向了中間。
在簌簌向她轉頭的時候。
阿雅婆婆猛地關上大門。
台階前的花盆因為巨響微微震動的。
阿雅婆婆在門前種了一些草,看起來有田園風情。在離門稍微遠一些、寬闊一些的地方,一些松樹的幼苗一簇簇立在院子裡面,纖細柔軟的松枝沾了清晨的薄霧,凝聚透明的露水。而在靠近大門的地方,巨大的成年的松樹,如同鐵塔一樣将院子包圍。
阿雅婆婆是簌簌的老鄰居了,父母雙亡之後,一直是阿雅婆婆陪着她,不過婆婆經常會在背後說一些話:
“……不貞潔的人會被大靈丢入硫磺火湖……日夜受到火焰的焚燒……”
詛咒人下地獄什麼的。
簌簌已經習慣了。
她和阿雅婆婆家的對面,住着一個中年男人,名字叫李書文。
他大概四十歲左右,是十年前突然來到安河村的,雖然來了有十年之久,但是很少見到他露面。
李書文經常站在自己家的二層小樓的窗前,窗簾半拉,他經常躲在這半扇窗簾後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縱然是在家裡,李書文也會戴着眼鏡,穿着整齊的西裝,頭發用發膠抹起來。
簌簌擡頭看她,中年男人擡了擡眼鏡,然後“唰”得一下拉上窗簾。
*
簌簌閉着眼睛,清晨慘淡的陽光從身後的田字格小窗裡面射進來。讓她如同沐浴在一層神聖、缥缈的聖光中。
她跪坐在地上,雙手禮貌地放在腿上。
身形優美,像一株微垂的、含苞待放的鈴蘭。
阿雅婆婆家裡太暗,以至于,從身後小窗裡面投射進來的光線,讓她愈發的聖潔。
她坐在一個三角形的尖上,從她的兩側向外延伸,分别坐着兩個人。
一個是阿雅婆婆,此時阿雅婆婆的神情很險惡,她有一個鷹鈎鼻子,澄黃的眼睛,中間一圈虹膜是黑色,笑起來像笑着的邪惡女巫,不笑的時候像不笑的邪惡女巫。
——當然這一切是因為阿雅婆婆是聯邦西區人,她堅信松樹大靈讓她茹素,植物的汁液如同血肉浸入她的喉嚨,使她容光煥發——理論上應該是這樣,隻是常年缺少蛋白質讓她皮膚十分松弛。
另一邊坐着李書文。李書文的神情也很陰險,他常年穿着西裝,打着領帶,手裡提着黑色公文包,看起來像個上班族,實際公文包裡放着他自己編寫宗教教義。
在很久很久之前。
李書文還是個普通996上班族。有一天晚上,他下班回家,路上被飛車黨搶了公文包,腦袋還挨了一錘子,李書文倒下的時候看見了遠處醫院屋頂上的紅色發光十字架,當然因為地勢和他躺倒的緣故,這個十字架是x形狀。
在昏倒的李書文的視網膜裡,恒久留着巨大紅光X。
第二天李書文從醫院裡醒來,得知搶劫他的飛車黨因為晚上天黑沒有路燈,一頭紮進正在修路的工地裡面被鋼管插死了,從那一刻起,他就決定信仰X神。
X是未知,X是無限可能,X神掌控未來不定的命運,李書文對此深信不疑。沒有教義,他自己來編,沒有信徒,他自己來發展,就這樣李書文被多次舉報非法跟蹤騷擾,來到了安河村裡,進行着名為傳教實為避難的旅程。
簌簌混在裡面,格格不入。
黑漆漆的屋子裡。
李書文扶着眼鏡:“為了抵抗村長的暴|政,我們必須聯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