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影響睡眠的不是氣氛過于凝重,而是氣氛過于歡脫。
年輕的乘務小姐蹲立在沙發旁,雙手将一杯蘇打水端給柊澤雪柊,然後壓低聲音卻掩飾不住興奮地八卦三連問。
她口中好酷好有個性的霸總大帥哥,赤司征十郎,正坐在斜後方的辦公區,無論是用來打籃球還是彈鋼琴都毫無違和感的修長手指,在筆記本鍵盤上靈活敲擊。
柊澤雪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乘務小姐眨眨眼趕緊點頭,一副“我什麼都知道了我堅決不說”的表情,露出姨母般的笑容,掩着嘴小碎步走開了。
柊澤雪柊保持沉默。
空間如此封閉,就算聲音壓得再低,以赤司征十郎的絕佳觀察力,也不可能沒有聽到。
雖然她是沒有想過這個方面。
喝了口蘇打水,柊澤雪柊忽然想到,成為赤司征十郎的追求者,應該也算一種接近他的方法?
當然,這個方法翻車概率極大,也很有可能适得其反。
學校愛慕赤司征十郎的女生不在少數,不管是同年級的新生,還是二三年級的學姐,都隻敢偷偷往他鞋櫃裡塞情書卡片。
進入洛山的這一個月來,她也沒有聽說過誰去當面告白,或者采用持久纏人戰術。
以前在帝光,她經常還能撞見赤司征十郎被告白的名場面。
柊澤雪柊心下了然。
現在的赤司征十郎,與她印象中的相去遙遠。
換句話說,她對現在的赤司征十郎幾乎一無所知。
總之難度系數非常高,不是她想負責就能負責的。
“你好像很煩惱。”
赤司征十郎突然開口。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背對着他還能看出她很煩惱,柊澤雪柊還是如實回答:“是,我遇到了暫時無法解決的難題。”
似乎來了興趣,赤司征十郎繼續問:“有時間限制嗎?”
柊澤雪柊想了想,“沒有明确規定,不過越早解決,應該越好吧。”
赤司征十郎卻回答:“解決問題需要時機,欲速則不達。”
柊澤雪柊沉思道:“可是如果一直等下去,難免覺得自己沒有付出努力。”
“柊澤,我們來下盤将棋吧。”
“……哦,好。”
赤司征十郎合上筆記本,聲音聽起來竟有些久違的溫和。
他說得那樣理所當然,柊澤雪柊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以前在帝光時,她偶爾也會和赤司征十郎下将棋打發午休時間。
當然她沒赢過就是。
柊澤雪柊坐到赤司征十郎對面,空乘小姐已經為兩人擺好了棋盤。
赤司征十郎說:“和我對局,還是第一次吧。”
信息量這麼大嗎?
柊澤雪柊想,面上沒有表現出驚訝或者疑惑的神情。
她先手移動步兵,回答:“嗯,有種特别的感覺。”
赤司征十郎笑道:“什麼是特别的感覺?”
他的笑容更像是駕輕就熟的社交工具,眼眸深處是冰冷的,全無半分波動。
柊澤雪柊直言不諱地說:“如果要形容,可能就像是蘇打水加冰的感覺。”
沒想到柊澤雪柊會這樣形容,赤司征十郎一怔,繼而微揚了唇角。
“真可惜。”桂馬毫不猶豫地吃掉角行,赤司征十郎輕輕斂眸,“如果當時柊澤沒有離開,應該會更有趣吧。”
國二的第一學期結束後,柊澤雪柊轉校離開了帝光。
赤司征十郎和柊澤雪柊短暫的同桌生涯,也就此劃上了句點。
“雖然說出來很不好意思,但我應該是個心腸很軟的人。”柊澤雪柊将飛車翻面,嘴裡說出的話和她冷淡的表情形成鮮明對比。
赤司征十郎神情未變,将步兵打入,“哦?”
“我是這麼認為的。”柊澤雪柊仍是平淡的口吻,“如果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對方離開,我一定會哭出來。”
落下棋子的指尖微頓,赤司征十郎有些意外,“倒是沒想到,你對他感情這麼深?”
柊澤雪柊如實說:“可能也沒有你想的那麼深。”
赤司征十郎頓時失笑。
他眼裡總算有了那麼幾絲笑意,柊澤雪柊沉默良久,沒有再回答。
直到飛機降落,兩人的這盤棋局也沒有分出勝負。
柊澤雪柊自認沒有什麼将棋天賦,大概是赤司征十郎懶得一舉擊敗她,所以才慢慢悠悠地消磨時間。
機場外,黑色賓利和銀灰色邁巴赫一前一後停在路邊。
衣着考究的司機躬身為赤司征十郎打開賓利車門。
停頓了下,赤司征十郎毫無預兆地轉頭,柊澤雪柊正準備坐進邁巴赫裡。
“柊澤。”
柊澤雪柊應聲望去。
深沉夜色下,少年赤紅色的碎發,還有一雙異色的瞳眸,竟絲毫不被黑暗吞噬,折射出一種驚人的美感。
赤司征十郎說:“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