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嫂子?”張荊輝有點意外地看了看費華庭,笑道,“你不提,我差點忘了你結婚的事了。”頓了頓,又說,“你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
“哪不一樣了?”費華庭把茶杯放回桌子,漫不經心問。
“說不好。”張荊輝摸摸下巴,垂下眼睛,認真思索,“更接地氣兒了吧,以前總覺得你會出家,找你喝酒都得到寺廟裡去。”
費華庭淡笑一下,不作回應,執壺給自己和張荊輝各續一杯茶。
張荊輝若有所思喝了口茶,擡起眼睛看看費華庭,說:“庭哥,看樣子你遇到對的人了,剛才你提到嫂子,語氣神态有一股熱乎勁兒。改天見着嫂子,我得代表兄弟們跟她道個謝,謝謝她把我們的大哥救了回來。”
“越扯越沒邊兒了。”費華庭把一碟堅果推到張荊輝面前,“給你這個,磨磨牙。”
張荊輝往嘴裡丢幾粒腰果,心裡樂呵,臉上的笑容更是遮都遮不住。他想起以前的費華庭,沉默陰郁,就像一株被濃霧遮掩的蒼松,陽光照不到他,他也不去尋找陽光。如今看來,這霧總算有散的迹象了。
忽然的,張荊輝想起另一件事,臉上笑容褪去,不免顯出幾分擔憂。
“對了,庭哥,前陣子,何苗來找過我。”
點點火光在費華庭指間明滅,他揚手輕彈一下,一截煙灰紛紛揚揚落入水晶煙灰缸中。
他一言不發聽着張荊輝繼續說下去。
張荊輝觀察費華庭的神色,顯見的,他不愛聽這話。張荊輝其實也不樂意說,可有些事不是你想躲就躲得開的。
張荊輝遲疑着,不知接下來的話該怎麼說出口。
費華庭說:“咱們之間沒什麼不能說的。”
張荊輝重重歎了口氣:“你好不容易日子好過了點,我是真不想說這種掃興的話,隻是我看何苗也實在可憐,人不人鬼不鬼的。就說她上次來找我,整個人失了魂的,跟她說什麼也不應,呆坐了一會兒,對我說‘我走了’進門就說了這仨字兒。”
何苗确實可憐,十幾歲就認定了費華庭,拼盡全力從瑤鎮考到上安城讀大學,又沒日沒夜兼職賺錢,再加上借的錢,在老城區買了套破舊老房子,布置成家的模樣,期望能和費華庭一餐一飯過小日子,哪怕過個一年半載呢,可費華庭心裡沒她,他當她是朋友,至多當個妹妹。
可人一旦有了妄念,死也不罷休。
有一次,她和費華庭講明,要等他,窮盡一生。她說,我不是要逼你,我實在沒辦法愛上别的人。我現在還年輕,等個30年50年,說不定菩薩大發慈悲,令你扭轉心意。
那個時候的費華庭不愛任何人,也沒辦法愛上任何人,何苗明白這一點,她甘心等,與他無關。一切保持原樣,維持表面平靜。
改變發生在費老爺子親自找何苗談話之後,有一天何苗突然退了學,每天待在家裡,幾乎不再出門,也幾乎不再開口說話。至于究竟發生了什麼,除了費老爺子和何苗兩人,誰也不知道。費華庭問過爺爺,爺爺說他隻是說了他該說的,對方能不能承受,與他無幹。
過去幾年裡,費華庭做過很多努力,盡可能抽空陪伴她,找頂級心理醫生為她治療,努力最後的結果是沒有結果,沒有變好,也沒有變壞,費華庭漸漸意識到,何苗不願意被叫醒,于是,放棄。
“輝子,我們誰也不是救世主。”
“是,我知道,我就是吧,于心不忍。”
費華庭沉默片刻,說:“就這樣吧輝子,以後但凡有我能做的,義不容辭,但不該我做的,我也無能為力。”
他能說的,隻有這些,不過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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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華庭出門後,尚未未出去參加一個商業活動,回來已經夜裡十一點,費華庭貌似也剛到家,一身正裝,坐在客廳沙發上閉目養神,聽到動靜,轉頭看過去,頓了頓,問:“出去了?有沒有讓司機接?”
尚未未把大衣和圍巾挂在衣架上,然後走到費華庭身邊坐下,“喬莎送我回來的,放心,我不會一個人走夜路的。”聞到他身上淡淡酒氣,“你喝酒了?”
“晚上和幾個朋友聚餐,喝了一點。”
這時張嫂從房裡走出來,說:“先生太太,你們回來了?要吃夜宵嗎,或者喝點什麼?”
尚未未對張嫂笑笑:“不早了,你休息吧,一會兒我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