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淮從昏暗裡走到燈下,一院子的燈火燦燦,暖不了他臉上的清冷。
他踏步走到公主面前,俯首看她,臉還是嚴肅,眼睛已經柔軟,“身為公主,當知謹言慎行的道理。”
公主不管,一頭紮進他的懷裡,就開始胡亂的哭,“哥哥,他們要把我宮裡的人帶走。”
謝淮冷眼瞥去,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柳舟洲,她清瘦的身影在人群中間,顯得單薄孤寂。
那小全子也是聰明過了頭,他眼珠子在眼眶裡轉了幾圈,仗着自己混了眼熟,撲過去跪到謝淮腳前,凄聲道:“殿下救命,柳女史見公主對我們好,心存嫉恨,誣告小人,請殿下看在公主的面子上,為小人做主啊。”
謝淮收回眼神,看都懶得看那小全子一眼,擡起腳把他踢的滾出了幾丈遠。
公主震驚,仰着頭瞪他,“皇兄!”
他轉過頭看侍衛,臉色冷的吓人,“拖下去打五十大闆!”
禁衛軍二十大闆下去這人就算廢了,五十大闆就是直接要他的命啊。
公主自小生活在太子身邊,知道他下的命令從來不會收回,沒有再為小全子求情,隻咬着牙落淚。
那小全子自知死期已到,登時昏了過去,直到“啪”的一闆子打到身上,才聲嘶力竭的吼了出來。剛才還哭天喊地的宮女、内監認命的耷拉着腦袋,再無一人敢呼救,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這五十大闆是給公主身邊的人一個警醒,再動那些歪心思,就是這個下場。
行刑完,禁衛軍把斷氣的小全子及犯事的宮人一并帶走,花嬷嬷朝謝淮福了福,去給皇後回話。
七七八八的人陸續離開,柳舟洲這才發現,跟着謝淮進來的還有一個人,曹牧風。
難得他今天竟如此沉得住氣,沒了平日的油嘴滑舌。
眼看着一行人都出了院子,公主從氣憤中醒過神,氣勢洶洶的指着柳舟洲,大聲喊:“既然要帶走我宮裡的人,那就把她也帶走,我不想看見她。”
謝淮順着公主的手指,看到柳舟洲的臉上,她眼眸幽深,看不到一絲波動。
柳舟洲知道謝淮在看她,擡眼與他對視,行禮道:“殿下明鑒,微臣并非存心報複。”
公主氣的臉色漲紅,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怒沖沖道:“是你害死了小全子,你記恨我跟他們玩不與你抄書,柳女史,你敢說你沒有私心麼?”
柳舟洲還沉浸在震驚中,小全子的死确實因她而起,但她并不虧心,遂看着公主的眼睛,誠懇道:“微臣有私心,作為一個女史,隻希望公主積極進取,而不是跟着他們虛度光陰。”
跟一個小姑娘說這種話,這不是故意招煩麼,柳舟洲當然知道,但公主正在氣頭上,無論她說什麼都是錯,不若如實告知。
公主果然最聽不得這種話,跳起腳就要把她推到門外去,曹牧風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急聲問:“公主,不要沖動。”
公主甩開他的手,不滿的嚷嚷:“虛度光陰怎麼了,我就喜歡虛度光陰,柳女史,你...”
曹牧風一看這僵持下去沒完沒了啦,他立刻堵了公主的話,推着她往殿内走,“表妹啊,哥哥我都站那麼久了,帶我去大殿坐坐呀。”
公主被曹牧風拉着離開,其他人也都退下了。
宮人們走後帶走了燈籠,院子裡沒了燈火,昏暗的夜色裡,柳舟洲卸下僞裝,臉上露出了頹然之色,仔細點甚至能聽到她微微的歎息。
沒想到自己的一個舉動,竟然害了一條人命,這宮裡的兇險,可比她想象中大多了。
“明知道公主會生氣,還要那樣做?”黑暗裡忽然有人說話,柳舟洲猛然擡起頭,才發現謝淮還在原地沒走。
“微臣考慮不周,魯莽了。”她赧然的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