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灰蒙,月銀如水,房門“吱呀”一聲打開,打破滿院的寂靜,柳舟洲整了整衣袖,擡腳往惜錄閣走去。
在東宮住了十來天,她就沒見過白日的傾雲院,日日披星戴月的忙碌,成果也喜人,丢失的三百來本書,竟已梳理過半。
她腳剛踏進惜錄閣大堂,就見從二樓下來的禮部官員,因為白日要陪她默書,謝淮處理公務的時間都挪到修書之外,她自诩睡覺少,沒想到謝淮睡眠時間比她還少。
她每日離開書閣已經很晚,這時謝淮才開始批閱奏書直至深夜,而清晨往往像今日這般,她踩着月光踏進書閣,他已經和朝臣幕僚議完事,兩頭一壓縮,真不知道他還有沒有睡眠時間。
如此這般高強度的作業,白日他依然下筆如風,思路清晰,倆人合作效率高的驚人,幾乎每天都有新書完成。
和這幾個禮部官員一番行禮問安,柳舟洲蹬蹬瞪踏上二樓。
謝淮正坐在書案後凝神思考,他狹長的鳳目半眯着,眉頭輕蹙,臉上仿佛蒙着黑霧,見她上來才臉色稍霁。
小福子也不是尋常人,跟着謝淮沒日沒夜的熬,這會還笑的神采奕奕,他遞給柳舟洲一碗蓋茶,“柳女史,先喝杯木蝴蝶參茶潤潤喉吧。”
柳舟洲微笑着接過來,淺嘗一口,問:“福公公真是神通廣大,哪裡尋得各式花樣的潤喉茶,這每天都不帶重樣的。”
小福子餘光瞥一眼謝淮,輕聲回話道:“殿下飽讀醫書,知曉何物可以護嗓子,每日變換不同的搭配,奴才隻是跑跑腿罷了。”
她微怔,擡眼看他,正好撞上他看過來的目光,他幽暗的眸中仿佛有漣漪輕蕩,她倏然垂下眼簾,翩然福身,嗓音清淩,“謝殿下費心。”
謝淮站起來往飯廳走,“來吃點東西。”
清晨起的早,她本沒有食欲,偏他的話沒給她拒絕的餘地,她嘴張了張,什麼都沒說出來,跟着他進了飯廳。
早膳依舊清淡,卻不是白青兩色,她常坐的位置前赫然擺着一盤褚紅色的涼拌牛肉,似清風拂過心潭,她臉皮微粉,緩慢入座。
謝淮依舊專心吃他的清粥小菜,她抓起筷子,先夾一片牛肉放入嘴中,肉很香,也勁道。
他瞥眼過來,“好吃麼?”他眉尾上挑,就像好不容易做一次好事,等待被誇的小孩。
她雙眼眯的像彎月,“好是好,就是下次不要忘記蘸料。”太淡了沒有味道啊。
他目露驚詫,随即一笑,“好,明日給你備上。”
許是因為心情好,今晨柳舟洲吃的不少,就連那沒味道的牛肉片,她都吃了半盤,謝淮似乎胃口也不錯,慢慢的竟幾乎和她同時離席。
飯用畢,她和他又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在書閣和他共事這些日子,她才發現他竟是個心思細膩的人,這可太不像他了。
默寫雖累,倆人配合默契時間過的也快,轉眼到了正午,禦膳房的宮人準時送來豐富的午膳,送飯宮人前腳剛走,曹牧風後腳就跟了上來,他每日趕不上早膳,午膳可是一頓不拉。
一上來他就先警告,“邵陽公主待會也要來蹭飯。”
他話音剛落,邵陽公主的聲音就傳了上來,“你們沒吃完吧。”
曹牧風探頭看下去,撇着嘴道:“沒吃完,沒吃完,都給你留着呢。”
她咯咯咯笑着跳上樓,定睛一看,立刻皺着眉頭站到謝淮面前,氣呼呼道:“太子哥哥,你是鐵人,柳女史可不是,快點立刻停下來。”
謝淮瞪他一眼,又望向柳舟洲,就在這一息之間,他眼神竟柔了許多,“先到這裡吧。”
柳舟洲點頭,端起茶碗潤了潤喉嚨,他的眼裡落了不忍。
邵陽公主也不忍,她用商量的語氣道:“太子哥哥,你和柳女史都辛苦好多天了,今天就讓她休息一下吧。”
柳舟洲搖頭,“我不累”三個字還沒說出口,卻聽謝淮爽快道:“好。”
曹牧風興奮的提議,“吃完飯我們去騎馬怎樣?上次答應邵陽還一直沒兌現呢。”
邵陽公主拍着手跳起來,“太好了,太子哥哥我們一起去,你的騎術最好了,我還要和你比試呢。”
謝淮點頭答應,柳舟洲犯難,她不會騎馬,不過能出門總是好的,她看着大家騎也不錯,她隐隐竟有些期待。
用膳完畢,衆人都迫不及待趕着去皇家馬場。
皇家馬場是皇子公主們最愛去的地方,它連着一片山脈,山裡有不少動物,若幸運了還能獵到小鹿。
為省時,他們直接從東宮後門出皇城,柳舟洲和公主坐馬車,太子和曹牧風打馬跟在兩側,馬場離皇宮不算遠,坐馬車約莫不到半個時辰。
公主有說不完的話,叽叽喳喳一路小嘴就沒停,柳舟洲不用思考,隻微笑聽着,享受難得的惬意時光,忽而她想起一件事,問公主:“近日你可還去學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