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情緒平複下來,簡竺笙輕聲道:“金坤,相信這些話也都是姐姐和其他家人想對你說的。”
林金坤啜泣着:“可那個救我的哥哥......”
“那你覺得他會對你說什麼呢?”
想到徐家傲,簡竺笙心裡感到一陣鈍痛,但她想徐家傲一定不希望林金坤永遠困在自責中。
林金坤抽噎着開口:“我明白了,姐姐。”
地面再次晃動起來,他們對震感早已熟悉,可困在漆黑一片的廢墟和在寬闊的地面感受截然不同。身軀被死死裹挾動彈不得,耳邊傳來大地震動的轟隆聲,磚頭和瓦礫掉落的聲音砸在頭部上方的廢墟處,仿佛一下下地砸在天靈蓋上。
轟隆隆的巨響傳來,似是出現了二次坍塌,本就狹窄的生存空間被再次壓實緊縮,緊緊的壓迫感使呼吸都變得痛苦。
林金坤帶着哭腔:“姐姐,我們會死嗎?”
簡竺笙心裡也害怕極了,身體的不舒服被黑暗放大,被束縛的無力感令人絕望,可她不能慌,越是這樣越是要穩住。
她費力回應:“不會的,你看啊,兩次餘震都沒帶走我們,我們不會輕易死的。”
“姐姐你還好嗎?我有點喘不上氣。”林金坤難受極了,“我們會被找到嗎?剛剛好像上面又塌了。”
“一定會的。”簡竺笙輕聲安撫,胸腔被緊緊壓迫導緻說話十分艱難。
一定會的,她堅信宋一楠一定會找到她,哪怕隻是一具屍體,宋一楠都一定會找出來。
說話變得痛苦無比,在廢墟裡他們不敢睡,怕一旦睡過去就再也醒不來,也很擔心錯過救援,兩人約定好每隔一會就叫叫對方,确認對方的安好。
壓迫使吸入肺裡的空氣變得稀薄,簡竺笙本就疲憊不堪,現下更是因缺氧腦袋昏沉,靠意志強撐着不昏睡過去,可意志逐漸不抵身體的本能。
林金坤發現了她的異樣,想努力講笑話逗她開心,簡竺笙制止住他。
她聲音虛弱:“保存體力,要是姐姐沒聽到救援的聲音,還要靠你呢。”
林金坤聽話地閉上了嘴。
她的左手在黑暗中摸索,總算摸到一塊尖利的玻璃片,她咬牙往肩膀上用力一紮,冷汗從額間冒出,疼痛使大腦瞬間清醒了不少,她死死咬住牙關,努力讓自己不要發出聲音,不讓林金坤察覺異常。
隻要大腦犯暈她就用玻璃片紮自己,她心裡有個信念,除非死亡,否則無論如何都要清醒地離開廢墟。她不敢去想宋一楠現在是什麼狀态,如果兩人交換,現在是宋一楠被埋,她想她會瘋的。
而且自己是在宋一楠眼皮底下出的事,他似乎害怕無能為力的感受,隻是小睡一會她就出了事,她真的很擔心宋一楠會陷入強烈的自我否定。
如果能活着離開這裡,她想在第一時間抱抱他,哪怕跟他說一句話都好 ,至少别讓他看見在廢墟中不省人事的自己。
仿佛過了很久很久廢墟上都沒有動靜。
在黑暗中,對死亡的恐懼和身體的不适都将時間的流逝無限放慢,不過隻要想到宋一楠簡竺笙便能壓下心中的不安,她堅信此刻宋一楠一定在找她的路上,也一定會找到她。
她真的好想他,這是她第一次親身離死亡這麼近,活着這件事看起來如此理所當然,卻原來是這世上最大的幸事。
她也好想媽媽,好想柯叔叔。
媽媽和柯叔叔才剛領證沒幾個月,她多想一直見證他們的幸福。這次來援災她隻匆匆給媽媽打了個電話就出發,媽媽他們要是知道自己被埋該有多心疼多擔心啊。
萬一自己......回不去了,她連愛都沒還好好跟他們表達過,怎麼能不遺憾呢?
她忽然就覺得自己之前真挺可笑的,在死亡面前,曾經的那些經曆算什麼呢?簡衡傑的那些事情此刻在生離死别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媽媽和柯叔叔對她的愛,宋一楠的無限溫柔,朋友們帶來的支持和快樂,她多麼慶幸面對死亡時腦子裡的畫面都是美好的。
想到領證,她又忍不住想到宋一楠,她心裡也一個勁地冒出遺憾。
她還沒和宋一楠結婚呢,她忽然就頓悟了,把結婚看作利益的約束是簡衡傑的思維,怎麼能代表她呢?她很懊惱為什麼如此簡單的道理之前就是怎麼都想不明白。
她想通了,她想和他結婚,她想和宋一楠的感情有進一步升華。
她想讓宋一楠成為她的丈夫,而非僅僅是男朋友。她希望他們的感情能得到這個世界規則劃定的認可,能受法律的保護合法成為一個叫家的組合。
大腦又昏又沉,眼皮變得更加不聽使喚。她熟練地将玻璃插進左肩,她能感受到溫熱的血順着肩膀滑落,可身體被反複刺激,大腦在體力透支和缺氧中早已對疼痛遲鈍,她隻能一遍遍地想着宋一楠和媽媽他們,才能讓大腦勉強維持運轉不至昏厥。
恍惚間她好像聽到上面有人在喊她,可她都快分不清是真實還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