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現在請你閉上眼睛,跟随我的指導語展開想象,這個過程你可能感到不适,如果無法堅持,可以随時睜眼退出。”
在治療師的引導下,宋一楠好像又回到那個加工廠。皮膚仿佛感受到熱帶地區的濕熱,加工廠裡彌漫的腥臭宛如真的鑽入鼻息。
想象在見到周鵬輝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宋一楠倏地睜大雙眼,急促地喘息着。
治療師給宋一楠遞了杯溫水:“第一次就能進入那個工廠,你做得很棒。”
“......謝謝。”宋一楠喝了口水,“可我的大腦還是不敢面對那一幕。”
治療師點點頭:“沒關系,治療過程本就是循序漸進的。想一想,周鵬輝出現的那一刻,你有什麼感受?”
宋一楠蹙眉:“很痛苦,很内疚,我不敢面對他。”
“如果以第三視角來觀看這個場景,你是什麼樣的形象?”
宋一楠沉思片刻:“......是很瘦小的一個人,好像弱得連槍都舉不起來。”
“嗯,你認為是自己的無能為力直接導緻他的死亡,所以在你的第三視角中,你看起來弱小不堪。”
治療師繼續道:“這個形象完全出自你的主觀感受,這是件好事,因為主觀感受是受你操控的。”
“可我沒有辦法改變這種狀況。”宋一楠垂下長睫,輕輕搖頭。
“你的問題就出在這。”治療師在紙上畫下一個被圈住的小人,“其實你的觀念已經接受在那樣一種場景下,是真的很難把人救下來。”
“而你遲遲走不出來,就是因為你覺得哪怕再來一次,你也依然無能為力。”
“除了戰友慘死,你無法接受自己真的沒有辦法破局,所以你不敢面對那段回憶,你覺得任何回憶都于事無補,于是把自己給圈住,走不出來。”
宋一楠看着那個小人,沉默良久:“的确是這樣。”
“所以你可以思考,再回到那個場景,你可以做些什麼,現實已成定局,但想象中的你可以一次次重來,做很多改變,直到你找到可行的辦法。”
在治療師的指引下,宋一楠再次回到加工廠,治療師的話很管用,這一次他成功見到“周鵬輝”。
可過程并沒有那麼順利,他一次次地進入工廠,又一次次粉碎畫面,被迫從工廠逃離,到最後滿頭是汗,大口喘息。
治療師合上筆蓋:“好了,今天的治療到此為止,你也别太逼自己,接納自己的狀況也是治療的一部分。”
和治療師道過謝,宋一楠走出療養中心。直面回憶痛苦萬分,但心也真的輕松了不少。他打車前往簡竺笙的母校,看着車窗外掠過的樹影,他内心雀躍不已,等不及親口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他一路來到禮堂,看了眼時間,這會正是優秀畢業生的講話環節,運氣好說不定還能聽到笙笙的演講。
他從禮堂的後門進去,努力搜尋着簡竺笙的身影,卻一無所獲。
難道上廁所去了?
他拿出手機準備給簡竺笙發消息,卻聽主持人說道:“非常抱歉各位同學,原定簡竺笙學姐的演講取消了,我們一直聯系不上她。”
現場一片嘩然。
“啊?不要啊,我好想親眼見見學姐啊!據說她真人比照片還好看。”
“我還想聽她講去文水市抗震救災的經曆呢,她真的好勇敢。”
“她的愛情故事我也好好奇哦,她男朋友是個軍人诶,超帥的,好想知道他們是怎麼在一起的。”
什麼?校方聯系不上她?笙笙不可能沒來,明明他們是一起出的門。
宋一楠心一沉,急忙出了禮堂,給簡竺笙打電話,電話那頭傳來無人接聽的回應。
他反反複複撥出電話,卻始終無人接聽,今天是笙笙的演講,她不可能不打一聲招呼忽然失約。他心裡彌漫起強烈的不安,一個可怕的念頭在腦海中升起,他不願做出這種猜測,可直覺這件事的可能性非常高。
鄭名揚雖然沒被抓住,但自己跟周鵬輝拼死拷出的證據和名單讓他損失慘重。這人陰狠歹毒,之前不殺自己,就是想通過折磨他發洩憤怒,也是挑釁軍方。
鄭名揚在國内肯定有眼線,稍加打聽便能知道笙笙是自己軟肋,周鵬輝的死足夠讓自己崩潰,笙笙要是出事他一定會瘋的,鄭名揚找到了拿捏自己的最好方式。
他之前心裡就有過這種擔心,可想到現在風聲正緊,又在國内,鄭名揚應該不至于猖狂至此,便安下心來。可現在看來顯然低估這人的瘋勁,哪怕冒着被抓的風險也要帶走笙笙。
宋一楠緊緊握住拳頭,竭力壓抑着自己的怒意,青筋暴起,立即申請歸隊。
鄭名揚,揣着滿腔怒火的人,不是隻有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