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路歲歲這副懶散的模樣，路濟偉屈起指節不滿地敲了敲桌子：“坐好！坐沒坐相，站沒站相，出去别在外人面前丢了老子的臉！”

路濟偉生了一張嚴肅的國字臉不說，還因為整日在太陽底下幹活，皮膚黝黑。他闆着臉不說話時能吓倒一大片小孩，路歲歲不怕他，但也不喜歡他，扁扁嘴挺直了腰背。

正巧這時孟嬌甯也起床了，她穿着粉色的公主裙，頭發被編成細細的麻花辮再固定成兩個“小花苞”，配上帶有蕾絲的蝴蝶結，别提有多好看了，粉粉嫩嫩的宛如童話裡的小公主。

在吃穿用度上頭，路濟偉是委屈誰都不會委屈孟嬌甯的。

摸着腦後的兩條“小尾巴”，路歲歲努力控制自己不往孟嬌甯頭上那兩個“小花苞”上看，孟嬌甯臭美愛打扮，但從來隻會動口不會動手，能給她紮頭發的除了心靈手巧的蘇曉萍還能是誰呢？

路歲歲有點失落但也不意外，總之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孟嬌甯坐下開始吃早飯，路歲歲也收回了目光，廚房裡卻冷不丁地傳來“吧嗒”一聲，緊接着是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

路歲歲驚得睡意全無，連忙起身去廚房看看是不是有什麼意外發生。

而路濟偉一直都是奶奶口中那個“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他問都懶得問一句，端着大碗接着把香氣滿溢的馄饨往嘴裡送。

孟嬌甯倒是很會做面子功夫，嘴上甜甜地問着：“媽媽，要不要我來幫忙？”實則連屁股都不帶挪一挪。

沒等路歲歲跑進廚房，蘇曉萍就急匆匆地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哎呀，這，我拿雞蛋的時候不小心摔壞一個，現在就剩一個了，這可怎麼好？”

在路家，每天早上都會給小孩子們一人煮一個雞蛋補充營養，這是奶奶傳下來的習慣，據奶奶說，四十多年前最窮那會兒，她都硬生生給兩個兒子一人省出半個雞蛋來。

蘇曉萍昨晚清點時冰箱裡還有兩個雞蛋，她想着家裡兩個孩子正好夠吃，就沒大晚上地跑出去買，沒成想今早手抖不小心摔壞了一個。

她一邊取下沾滿油污的圍裙一邊往外頭走：“我去隔壁秀芳家借一個回來。”

“回來！大早上的跑去鄰居家借雞蛋，你不嫌丢人我還嫌丢人呢！”路濟偉大聲怒斥，臉色難看得很，當着孩子的面一點面子也不給蘇曉萍留。

路濟偉是這個家裡的國王，從來都說一不二，無人敢忤逆他。可惜國王的妻子蘇曉萍并沒有王後的待遇，她聞聲條件反射般止住了腳步，不安地嗫嚅着：“那怎麼辦？兩個孩子隻有一個雞蛋了……”

路濟偉最讨厭家裡這些雞毛蒜皮，他自認是做大事的人，哪能被這些家長裡短束縛住手腳，娶了妻子不就是為了有個人能把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好讓他在外頭安心做事？

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煮給嬌嬌吃，歲歲不吃不就得了？哪有那麼金貴，少吃一個雞蛋又不會餓死，這種事情你别拿來煩我。”

“好，好，我這就去。”蘇曉萍諾諾應是，在路濟偉發怒之前鑽進了廚房。

路歲歲本想自告奮勇地去隔壁借雞蛋，反正她不覺得這有什麼丢人的，隔壁的秀芳嬸嬸也常來路家借油鹽醬醋。沒想到這話還沒說出口“國王”路濟偉就三言兩語決定了雞蛋的歸屬。

為什麼不把雞蛋做成滑滑嫩嫩的雞蛋羹或者是香噴噴的炒雞蛋？這樣一來人人都可以吃到了呀。路歲歲小小的腦袋大大的疑惑，這麼想着也就這麼一臉真誠地發問了。

孟嬌甯三個月前剛過了五歲生日，但她内裡卻早就換了個芯子，眼波一轉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不屬于這個年齡的成熟。

她故作天真地眨巴着雙眼，捏着嗓子嬌滴滴地說道：“爸爸，那個雞蛋就讓給歲歲吃吧，如果讓我吃了歲歲會不~高~興~的~”

這短短一句話說得抑揚頓挫，足足在孟嬌甯的嘴裡轉了七八個彎，尖細的夾子音讓路歲歲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路歲歲剛想說我沒有不高興啊，路濟偉蒲扇般的大掌就重重地拍在桌上，滿臉憤怒地看着路歲歲：“這個家裡哪有你做主的份，你讓讓嬌嬌不行嗎？小小年紀心眼怎麼這麼小！”

頭上被“小公主”孟嬌甯莫名其妙地扣了一口鍋，又被獨斷專行的國王“路濟偉”不分青紅皂白地宣判了罪過，連帶着桌上熱氣騰騰的馄饨都不香了。

路歲歲人小脾氣大，生氣地跺了跺腳：“你們不讓我吃我還不吃了呢！”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便頭也不回地跑了。

“趕緊給老子滾回來！”路濟偉怒吼到，“反了你了！”

但路歲歲又不傻，這時候停下鐵定得挨罵，她歡快地倒騰着小短腿一溜煙跑出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