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神原杏将手中的長槍直直刺出,勉強看到了那個人黑色的衣擺。室内本就稀少的光被她不斷取用,随着咒靈群的祓除,整個房間就像是出現了顯示bug的遊戲場景般充斥着大大小小的純黑色塊。
“BUG”的中央,黑色卷發的少年将身體蜷縮成了一小團。地闆上滿是褶皺的黑色大衣、身上已經松動的白色繃帶,這些無不昭示着少年在昏迷前在詛咒中經曆了多麼痛苦的掙紮。
“太宰……?”神原杏認出了這個才跟她分别沒幾天的黑手黨幹部。他完全沒有了那天在并盛跟人吵嘴時的精神頭,被詛咒嚴重侵蝕的皮膚呈現出大片大片的暗紫色,嘴唇周圍全是忍痛咬出的傷口。兩天兩夜水米未進,本就身形瘦削的少年更顯出一種令人心驚的虛弱。他現在的模樣,就算沒有詛咒,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就連手中光槍揮出所帶來的氣流,都仿佛可以奪去他的性命。
神原杏手中的光再次變形,如手套般包裹住了她的雙手。她俯身掃過仍攀附在少年身上的咒靈,最後将他抱了起來。
“什麼戀人,真會說大話,”不知為何,将他抱入懷中時,她心中湧起了酸澀的海浪。隻是低頭注視着他臉上可怖的詛咒痕迹就感覺鼻腔和眼眶也被那海浪席卷,變得酸澀難耐。于是她隻好自言自語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一開口,卻想起了他在并盛茶室裡大言不慚的樣子,“明明還需要我來救你呢。”
托在少年肩膀和膝彎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些許,帶着主人都不明白的隐秘情思,将太宰治更緊密地抱入了自己懷中。
本陷入了深度昏迷的人卻在此刻福至心靈般勉強睜開了模糊的鸢色雙眼。白色的繃帶散落後,她終于完整看到了這雙時常陰郁的眼睛。
“小杏……?”神原杏懷疑他短暫睜開眼的那一瞬根本沒看清自己,但再度疲憊合上眼的少年的确精準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終于……”
終于?神原杏奔下光梯的腳步有一瞬間的停頓,終于什麼?
但少年沒有再睜開眼,仿佛知道她來了就可以安心一般,徹底昏迷了過去。
“終于”的後文,也隻有太宰治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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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那幢房屋已經沒有人了,夏油傑隻來得及看一眼太宰治就急匆匆地帶着自己的咒靈們去收集還沒被祓除的小咒靈們了。家入硝子聽到了同期的話,好奇地看了一眼躺在草地上的少年的臉:“誰啊?”
“我跟硝子你說過的那個,”神原杏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太宰治,“突然冒出來說我失憶了而且以前還是他戀人的奇怪黑手黨。”
短發少女動作一頓:“哦,挺會開玩笑的那位。”
沒等到回複,家入硝子快速擡眼看了一眼面色嚴肅的神原杏,決定還是給她吃點定心丸:“沒事,雖然微弱但生命體征很穩定,該說是命大還是命硬呢……總之詛咒可以清除幹淨,身體上的虛弱嘛……補幾天就行了。”
家入硝子難得體會到了普通醫生面對病患家屬時的心情。
“硝子,”神原杏忽然開口,“我覺得他說的有可能是真的。”
漫長的沉默。不過她也沒想得到什麼回應,隻是心裡忽然想到就脫口而出了:“戀人不戀人姑且不提,我覺得太宰他很可能真的知道我以前的事。”
因為此刻心底湧動的感情實在是太過于強烈,以至于她再也無法輕易地推給未來的自己去想。神原杏現在就想知道,太宰治口中的那個自己究竟是什麼樣子。
“正好硝子你這段時間還要留在這治療那些被短暫波及了的普通人,”神原杏的語氣像是在勸說自己,“我作為你的護衛,也留在這裡。我總會搞清楚的。”
帳内的詛咒濃度逐漸下降,細雨的冰涼感觸又回來了。家入硝子的治療告一段落,她卻并沒有擡起頭,而是輕聲問道:“……過去重要嗎?”
“不重要嗎?”神原杏笑到,“那可是構成我這個人的一部分呀。”
記憶中她那樣滿心信賴和仰慕的養父被港口黑手黨殺害,為什麼她心中卻隻有一絲微妙的怨氣而已?明知是懷璧其罪,為什麼她又對來到橫濱、見到港口黑手黨這件事沒有任何抗拒?
水紅色長發的少女伸出手,指尖輕輕撫過少年那褪去暗紫色詛咒的蒼白面頰。
你會讓我找到答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