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的百姓們雀躍而起,連同李慕婉沉醉在這璀璨星火裡。
所有人都在看這星火,唯有一人,被星火點亮的清眸從星空中收回,少年涼薄的眸子覆上一層熾熱,在無人窺見之處,赤裸地籠罩李慕婉。
身後的他府視時,隻能看到她半邊側臉,她在笑。
那笑要比此刻四散的煙火耀眼,至少在少年心中,如此!
李慕婉蓦然回首,滿腔笑意沖撞入懷,“阿兄,快看。”
王林沿着她指的方向淺移了目光,一棒又起,煙火再次四散,經久不消。
在沸熱的場景下,王林難得柔聲,視線又籠回她身上,“好看嗎?”
李慕婉笑意滿滿,很是欣喜,像得到禮物的孩童,“好看。”
“嗯。”王林抽走目光,再次望向遠處時,那抹柔情随鐵花化開,融入夜色中。
就在煙火消散之際,李慕婉緊閉雙眼,在心底默默許下願景。
當她再次回首時,王林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以至于李慕婉以為方才那柔情之人是自己錯覺。
一直到亥時一刻,煙火消散,李慕婉在熱鬧過後的怅然與空虛也倍感而來,看台的人流逐漸散去,李慕婉還耽溺于适才的壯觀裡,好多年了,再沒看過如此盛大的場面。
“回吧。”王林話音萦繞耳側。
李慕婉回神,臨走時幾步一回頭,頗有不舍之意。
“你若覺得好看,再過幾月,中秋還會有一場,到時再來便是。”王林察覺她的失落,漫不經心安撫着。
“那阿兄也會一道來麼?”李慕婉仰頭看他,王林瞥一眼,替她看路,今夜他本也沒帶她來。
可他沒應,李慕婉沒等,怕他心情不好,又換着話匣,“阿兄說,三個月後鎮上還有得看,三月後不知我哥哥音信可有,到時候也能跟哥哥一塊來。”
王林心底微震,尋到兄長,她不是該跟着回燕州麼?
他适才竟一時忘了,她是要走的人,而這期限是随時,又怎知三月後還會在此。
“以前在京城住時,哥哥也常帶我去看鐵花,”李慕婉似在回想很幸福的往事,“那時候哥哥老擔心那些鐵汁掉下來燙傷我,會用衣袖給我蓋頭。”
她邊走邊看着王林說,也不顧他有沒有聽進去,“記得有一次,爹娘給我們都做了新衣裳,哥哥穿着去看打鐵花,隻因給我蓋頭,鐵汁掉下來,不慎把他衣裳燙破了,為了不讓娘擔心,夜裡回去我們偷偷躲在房裡,給他縫了一夜的衣裳,好在婉兒學繡工時沒有偷懶,不若娘親發現定要唠叨我們。”
這還是王林第一次聽她說這些。
“你的女工,我娘也常誇。”王林點頭淡淡應。
昏暗中一股不明來曆的視線窺視着二人遠去的背影。
李慕婉望着王林,“待阿兄成婚,婉兒給你繡個發帶吧,我瞧你用的這根和額飾都泛白了也沒換。”
王林稍頓足,看了她須臾,大步離去。“阿兄可是要回去了?”李慕婉追上去。
“王卓王浩在等我,我去尋他們。”
李慕婉想起和花影的約定,腳步遲疑,“花影也在等我,那阿兄也早些回去。”
王林應聲,李慕婉已經往廟後去了,先前曹二的冒犯之舉還殘留在他腦中,他并不是那麼放心,卻又覺沒必要太過上心。
從前庭看台到廟後走路不遠,隻是廟後還有不少人流,李慕婉不知花影到了沒,廟後燈火不明,很是昏暗,隻能借着星輝走路。
忽的身後一個少年聲音傳過:“姑娘,你的荷包掉了。”
李慕婉下意識摸了摸腰封位置,荷包确實沒有了,這才轉身,見一少年立在眼前,此人裝束與曹二相似,周身綢緞配飾盡顯貴氣,卻沒有曹二的輕浮,他手中折扇輕打。
李慕婉颔首行禮,擡手要接過荷包:“多謝公子。”
“姑娘不像長樂人士,不知家在何處?”
“燕州人士。”李慕婉随口道,作勢要走。
“在下孫鎮偉,若姑娘在清平鎮有需,可到孫府尋我。”此人正是四大家族孫家嫡子,孫鎮偉,手掌清平鎮大量鋪子房子租賃生意。
王浩帶她去尋房子時同她說過此人,李慕婉從容道:“孫公子,你我萍水相逢,不合适吧。”
“實不相瞞,适才打鐵花演出時,在下就已注意到姑娘,見姑娘氣質出塵,談吐也不凡,故而有意結交,不知姑娘在清平鎮家住何處?姓甚芳齡?”孫鎮偉實在直接,心思也不藏着,李慕婉倒覺他有幾分坦蕩。
可她也不是沒遇過,京城裡何樣的人她都接觸過,自然不會因他這點小伎倆就相信。
“孫公子,幸會,家兄還在等我,不便多留,見諒。”李慕婉颔首離去,孫鎮偉也沒死纏爛打。
嘴角泛着意味深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