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對自己百般耐心細緻,是因為把自己當做兄長?王林心緒如潮湧。
恍惚間,身前的倩影移近,額間發帶被解下,李慕婉貼的很近,氣息繞過眉心,他視線無處安放,隻能虛虛落在她輪廓上。
“好了。”李慕婉直起身,端詳了他片刻,清朗的面容讓人不舍移開眼。
王林若無其事避開她的眼神,燭火籠着兩個身影,似近非近,不知為何屋内如此悶熱,近乎是燥熱,他起身時留下一句:“我出去走走,你随意。”
李慕婉望着背影出了西廂房,她獨自收拾好了屋子,才穩穩坐在長木桌看書,等了許久,王林也沒回來,夜深後留了燈便回了自己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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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村入秋後,山林黃綠相間,算着時間她來了也有半年,鎮子上又來了一批行商客,王家小院的花凋淨,李慕婉移植了幾顆菊花在院子裡,百花凋落後唯有菊花開,堂屋一家其樂融融交談着家長裡短,李慕婉在村裡聽了不少趣事,說與王家人聽,像極了一家四口。
王林手裡雕着木頭,王天水正指導着他,“這木雕講究的就是一個形神兼備,若是你沒考上功名,也能有一門手藝謀生,爹娘啊,也就放心了。”
“王叔,我阿兄定然會考上的,婉兒對他有信心。”李慕婉在一旁附和道。
王天水搖搖頭說:“你瞧你素日對人家冷臉,婉兒姑娘不與你計較不說,還處處維護你。”
“無礙的王叔,我兄長以前也這樣,對婉兒嚴厲,可我知道他是為着我好,阿兄也是如此。”
“她說得沒錯,”王林微擡眸,“兒一定能給爹娘掙個功名。”
“好,好好,”周英素慈愛說,“等鐵柱考了功名,在京城找個好媳婦,謀個官職,往後也是京城裡的人了。”
是啊,考了功名,謀了官職,還能回王家村過這樣平凡樸素的生活嗎?王林在這一刻竟然難得一見的猶豫了,隻是那絲猶疑無人探知。
談笑聲裡,被院外一陣腳步聲打破,王浩朝着院裡喊:“婉兒姑娘,鐵柱哥,在家嗎?”
“是王浩,王浩來了。”李慕婉看見人走進來。
王浩把屋裡的人都叫了個遍,近日他也上山采藥,王浩家有意要給他相看姑娘,可王浩不樂意,他心裡有自己盤算。
“你不是去鎮上了嗎?”李慕婉起身,給他搬了矮凳。
王浩接過周英素遞來的茶水,“去了,你們可知我從鎮上帶回什麼?”
見他賣着關子,李慕婉很是給面子,問道:“什麼?”
王浩定了須臾,從袖袋裡拿出一封信,“燕州來的信,李慕婉親啟。”
李慕婉呆呆愣在原地,不可置信,過了好一會才恍然,“燕州的回信?”
她邁着步子,腦中一片空白,積攢半年的期待在這時凝成水霧,清澈的眸子裡眼眶打轉,“我哥哥的回信?”
她接過信,上面的字迹确實是哥哥的無疑,聲音明顯聽得出哽咽,“是我哥哥的字迹。”李慕婉潸然淚下,旁若無人的哭起來,不斷呢喃着:“是我哥哥的字迹。”
沙啞的聲音含了很多委屈,拿着信封的手卻止不住顫,王家人走過來安撫道。
王天水說:“這是好事啊,等了半年,可算有了回音。”
她點了點頭,開心的看着衆人,王林站在父母身側,李慕婉看見自己時,他朝她點了點頭。
“阿兄,”李慕婉淚還沒止,帶着淚情不自禁走向他,撲進懷裡,就像眼前的人就是她兄長,“阿兄,我找到我哥哥了……”
王林背脊僵直,不知該作何反應,瞧見三人齊齊看過來,他那半擡的手臂稍推開了她,卻狀若無事說:“你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他會來找你的。”
周英素見狀解釋說:“婉兒這些日子把鐵柱當作哥哥看,一定是高興過頭了。”
她是知道的,王浩家中有意相看李慕婉,這事王浩的娘同她提過,可她暫時收留着人,到底也不是她家中長輩,做不得主。
“我今日在鎮上碼頭看見許多行商回來,好些商船上挂的燕州标記,就想着去鋪子看看,沒成想當真有你的信,這就立馬帶回來了。”
李慕婉松開王林,手背擦了餘淚,“謝謝你,王浩。”
“快看看信中,都說了什麼?”王林強裝鎮定說。
李慕婉這才反應過來,還是看信要緊,隻見她專注默讀信中内容,時而哭時而笑的,讓人跟着緊張。
“婉兒,你兄長說什麼?”王浩問。
“我哥說,他處理完燕州的事就來清平鎮尋我,快的話兩個月,最遲入冬前也會趕過來,”李慕婉把信封貼在心口,“如阿兄所說,因燕州之亂,哥哥他一直沒收到先前寄的信,也多番派人去京城尋我音訊無果。”
“他得知是阿兄收留了婉兒,還說要重謝王叔周嬸這段日子對婉兒的照顧。”
“既如此,”王浩替她高興,“你便好好等你兄長來王家村便好。”
李慕婉難以平息心中之喜,還仿若那驟然而來的喜悅是大夢一場,她又反反複複讀了幾遍,說話方式,字迹,落筆習慣都是兄長無疑,懸着的心終于安定下來。
夜裡周英素做了好幾個菜,也算慶賀她等到兄長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