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殺了分寨的人卻沒有第一時間逃亡,仿若要故意等着人來,柳豔帶着一行人趕到山下,卻見那人銀發飄然,容顔如畫,背影挺立,一身白袍浸染血色。
柳豔左右确認,這是書生?
屬下滿是壯烈的氣勢,“大當家,讓小的去殺了他。”
柳豔擡手打住,“我分寨十幾人都敵不過,就憑你?”
那陰戾的眼神掃過衆人,臨風喊道:“不知閣下是哪個山頭的?可知殺了我柳豔的人,是何等下場?”
王林悠然轉過身,擦了把面頰的血迹,目光落在山石上立的幾人,滿不在意,“路過。”
“路過?”柳豔挑眉一笑,擡手間,幾人從石上縱身而躍。
“我丹青寨的地盤,從沒有人能不留點東西便能安然無恙地離開,更沒有能殺了我柳豔的人,我還能放你離開的道理。”
王林作勢不予理會,挎上劍便要走,眼角觀察着風動。
剛提起步子時,身後一道寒光襲來,他側身躲避,利刃擦身而過,幾縷銀發飄落。
王林眼色一變,他還未拔刀,身後又幾人揮刀而上,王林騰空後退躲避,身子躍起,迎上去,長腿踹了其中一人胸膛,又再穩穩落地,那人已經倒地難起。
幾人刀法一招接連一招,招招緻命又來勢洶洶,白袍在極速混戰下鼓動,白發飄逸。随着他身軀起起落落,他手中利刃擋下招式,得了空隙出手之快難以捕捉,便刺穿敵人喉嚨。
打鬥聲驚起林間的鳥兒,不出多時,眼見上去的幾人均已重傷或是喪命,柳豔對此子越發好奇。
王林漫不經心收起劍,藏鋒歸鞘,他的傲氣對于柳豔來說近乎是挑釁,可他不在意。
“一個書生,竟然有如此身手,閣下既說路過,是要去哪?”柳豔閃過一絲興奮。
“我柳豔在雲霧嶺無人敵手,當道多年更是不曾遇到此等高手,今日難得一遇,”柳豔摸着手裡的刀,“不若閣下與我比試一番,你若赢了,我放你走,你殺我弟兄一事,也可既往不咎。”
“隻要赢了,就能一筆勾銷?”王林輕嗤,“大當家真可謂是重情重義。”
“狂妄。”柳豔自幼父母死後,便無處可去。遇到丹青寨老寨主帶上山,見她根骨奇特,教授一身武藝,在丹青寨山頭從無人能領教三招。
“大當家威風,聽聞臨州月前商船被劫,官府意要清剿臨州往燕州一帶的匪徒,大當家如此鎮定,要不是沒收到消息,要麼就是不怕官兵?”王林試探道。
“怎麼?書生對這打家劫舍之事也有興趣嗎?”柳豔饒有興緻問,“若你赢得了我,我倒不介意讓你留在丹青寨,做我二當家。”
“大當家如此凜然,那水匪之事必然與你無關了?”
“不過是截獲一搜商船,哼,”柳豔抱着雙臂滿是不屑,“即便劫的是官船,想必這臨州地界也無人敢說個不字。”
王林沉思暗道:果然,婉兒的失蹤,與這些匪徒脫不了聯系。
如王林所料,丹青寨之所以狂妄,目無王法,這背後若無人支撐,屬實無法信服。
王林擡手作了請,柳雲縱身從山石飛躍,手中刀刃已經拔出,重擊落向王林,他劍未出竅,以劍鞘擋下一擊,退了半步。
此女雖與自己年紀相仿,蠻力卻不小。隻是因混戰前消耗了些力氣,面對柳豔的猛擊他已有疲态之勢,柳豔似乎察覺此處,收回刀刃。
“你身上有傷,我若要與你比試,自然是占了便宜,于你不公,這樣的比試我柳豔不稀罕,不如你随我上山,養好了傷你我再比試一場,如何?”柳豔玩心大起。
王林未第一時間應下,此刻要打赢她确實吃力,在幾招交鋒中他便探出此人實力不比自己之下,他沒有把握能全勝,若不答應,被匪徒圍剿他難有生機。
既然劫持商船有她這山寨的手筆,能夠上山正合他此行之意。
“上了山不就羊入虎口?我該如何相信大當家的話。”
“你此刻怕是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柳寨打量着他。
“你叫什麼?”
“王林。”王林目光橫掃,氣勢如虹。
跟着柳豔上山後,他發覺這丹青寨的分寨并不大,人也并非與他想象中的多,柳豔讓人收拾了一處給他住下。
弟兄們圍在主堂,對柳豔此舉頗有不滿。
“大當家,此子殺了我們那麼多兄弟,您不殺他怎麼還把人領回來了?”
“是啊,要我說直接殺了,一了百了。”
“......”
“吵死了。”柳豔掀起眼簾,“瞧瞧你們一個個的,我做事,何時需要向你們交代?若是不服,大可收拾東西回總寨去。”
“小的們不是擔心嘛?”其中一個屬下錘着柳豔的腿。
“擔心什麼?擔心人家書生長得比你們俊?一群粗鄙之徒。”柳豔腿一掃,坐了起來,腦中劃過那個輪廓,清秀的面容下遮不住他眉眼的戾氣。
随即,柳豔起身去了王林住處,王林養傷之餘會在寨子轉悠,那滿頭銀發尤為顯眼,夕陽已下,王林立在山腳下,再有幾日身上的傷便能好全。
上雲霧嶺前,他安頓了王依依在臨近鎮子落腳,答應她半個月内一定會回去的,算着日子也快了。
王依依每日坐在客棧的閣樓上,小腿蕩在窗外,下巴撐着欄,百無聊賴說:“許立國叔叔,爹爹說半個月回來,半個月是多久?”
許立國撓撓頭,這丫頭已經沒以前好糊弄了,他手裡還拿着一串糖葫蘆,特意買回來哄她的,“這......半個月就是十五日。”
“十五日?”王依依耷拉着腦袋,在欄杆處來回移,掰着手指算,“爹爹已經走了十日,那就還有五日便回來了。”
“小主子聰明。”
“爹爹說去尋娘親了,娘親也會一塊回來嗎?”她望着樓下的車水馬龍,鎮子上的稀奇玩意,這些日子許立國帶她玩個遍,新鮮度沒了,王依依也不想再出去,日日盼着王林回來。
“不好好養傷,在這做什麼?”柳豔的聲音把王林的遐思收回,王林側目餘光打量了須臾,沒有多留,走開了。
柳豔,寨裡的弟兄服從她并非是看中她的能力,而是她身上一股嬌媚,好似一勾眼一說話,便能把人的魂勾走了,可這些對于王林而言,絲毫無用。
“你我之間,承諾你的君子比試,倒也不會為難于你,何必如此謹慎?”柳豔朝那背影擲了一壺酒,原以為王林會接,可他連頭也不回,酒壇碎了一地,濕了他的白衣。
那白發蕩在餘晖裡,柳豔被這無視怒極了。
“比試完了,是輸是赢,你都走不掉。”她望着遠去的背影,暗自喃道。
三日後,王林傷勢已無大礙,承諾王依依的時間要到了,婉兒曾說,答應孩子的事不能食言,他都記着。
柳豔原是要再給他幾日恢複傷勢,可王林執拗,兩人較量一觸即發,當王林的長劍抵住她脖頸時,柳豔露出的是不甘,轉念過後就把這情緒收攏,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我赢了。”王林收回長劍,在無人察覺的暗處,殊不知他抑制了多狂的沖動才沒有讓利劍劃破她的喉嚨。
說罷王林轉身就走,可沒走出幾步,數十人兩列而上,圍着他。
“大當家這是何意?”王林目光警惕。
柳豔笑聲刺耳,劃過山林,“你武藝超群,或許讓你就這麼走了太可惜,不如留下來,我好好請教一番。”
寨子兄弟都明白,她口中的請教意味着是什麼。
王林面容不見慌張,早該料到此人難纏,他擡手,“帶路。”
夜裡柳豔一身鮮紅紗衣,王林被幾人帶到主堂,那藤椅上曼妙的身影和餘音,王林視而不見,側身望着别處。
“不說請教武藝,大當家是何意?”
柳豔的嬌笑充斥整個主堂,“書生麼,這麼純情?你當真以為隻是比試?”
王林背過身,自始至終沒有正眼看她。
“寨子裡的弟兄都是粗鄙之徒,每回都是急色,司空見慣了,像公子這樣俊俏的書生倒是頭一回見,都說書生最是矜持,我柳豔想看看是否當真如此?”
白發男子巋然不動。
“不過我倒是好奇,公子不過弱冠出頭之貌,為何白了三千絲呢?”
王林寬袖中掌心藏起恨意,若非匪徒劫持商船,李慕婉落水失蹤,他豈會痛心疾首,一夜白頭。
王林思索着,若柳豔動手,他一人尚能對付,倘若外頭的人進來,那就不一定了。
柳豔扭着腰肢走近,王林後退幾步,寒光裡是警告的意味。柳豔意會,隻道,“公子不經人事?害羞?我當可遣散了外頭的弟兄。”
“嗯。”王林冷漠應着,正合他意。
等了片刻,柳豔從門外回來,主堂外巡守的人都遣走了。
随着她靠近,一股熟悉的味道浸入鼻息,王林察覺後暗自用内力逼出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