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前我仰頭看了看頂上懸着的木牌,上面有幾個筆鋒蒼勁的毛筆字:雷媚蓮釣器。
我心想這個名字還挺風騷,跟那老人滿面滄桑氣勢壓人的形象不搭。
進到放置八仙桌的外堂,再由側邊的門入内屋,白熾燈閃爍兩下亮起,驅散黑暗的同時并沒有去除屋内特有的陰冷,我們卸下負重,各自站在一旁活動手腳。
環視屋内的環境,除了靠床的一面牆,其他牆上挂着好幾層的釣竿,竹制的杆身滑不溜秋,能反射出淺淡的光澤。
這時,我注意到在一衆竹竿中,掩着一根鋼筋材質的釣魚竿,直徑比一般釣竿粗數倍,正常人用這種杆子去釣魚,光舉杆甩鈎就已十分費力,更不要說拉線扯魚。
胖子在和老人套近乎,他招呼我們落座,我移開視線時順勢看一眼小哥,他目光落向的位置與我分毫不差,顯然,他也發現了這根與衆不同的釣竿。
喝一口熱茶,體溫逐漸回暖,他們聊着家常,老人說他不是本地人,在此地蝸居數十年是為了釣一條大魚,胖子聽了就笑,問他釣魚還是釣龍王爺。
我不動聲色的摸出手機,稍微避開老人的餘光,想上網查一下那根别緻的鋼筋杆。
正查着,就聽老人道
“實不相瞞,我是希望你們幫我去發一個冢,那棺木有個東西,可以用作特殊的魚餌。”
我一懵,手機恰好跳出一個頁面,上書的字體顯示這杆并非釣魚所用,而是不折不扣的黃河釣屍杆。
講到釣屍,黃河流域寬廣遼闊,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周禮》有言:“衆生必死,死必歸土”,古往今來,葬身黃河的亡魂數不勝數,屍沉河底,無法正常安葬,他們的家人,自然也想要死者能夠擺脫水域,從此入土為安。
有需求就會有市場,黃河撈屍人這一職業應運而生,他們通過打撈屍體來賺取認領費,有些窮苦人家,世世代代都以此為生。
但眼前這位老人,明顯不屬于這一行業的範疇,他前頭的口風早已證實他是行内人沒錯,那麼,他有這樣的一根釣屍杆,是為什麼。
胖子回話陡然打斷我的思緒,他咳一聲就道:“牛逼啊,老人家,您這不會是一語雙關的切口吧,實不相瞞,胖爺我!”胖子拍了一下胸脯:“新中國最後一個文盲,聽不懂。”
“并非是切口,實達意思。”老人正色道:“所以我說你們該聽我說完,否則你們這些外行聽起來,是會覺得匪夷所思。”
胖子一個眼神飛三家,其中含義不言而喻:老子要摩托車,忍着。
天真暗歎一口氣,随即調整一個舒服的坐姿,準備聽一個長長的故事。
我偷偷點開微信,将查到的資料截圖發給小哥,他眼瞳映出的光影一花,手指卻未動,僅一秒的時間就重新擡頭看向老人。
接下來老大爺花費整整兩個小時,講述了一段他過去的經曆。
大爺本名叫雷本昌,外号八鈎子,在釣魚屆,基本上是老九門平三門這樣的地位。
他混的圈子,與其說釣魚,不如說是賭魚,下鈎的同時下注,在湖北一代,這種賭魚的金額巨大,釣魚的樂趣在後來更多時候,被賭博的刺激所取代。
一直到二十年前,他從友人那兒打聽到一起命案,當時有一群釣友遠足到福建山區,在一處山澗釣魚時,釣上來一種怪魚。
因為那時他們進行的是涉水釣,需要人走入山澗深處,所以出事的時候誰也沒看清怎麼回事,連續死了三個人,屍體被魚拖入山澗底下,沒辦法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