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擡眼看看我發白的指關節,微微掙開我的束縛,暖手寶随即掉回手心,而後手背覆上一雙大許多的手掌,力道裹緊。
他就這樣隔着我的手取暖,始終把最熱的暖源留給我。
“好。”
冬夜的風其實相當凜冽,但或許是有小哥在旁邊,我并沒有感覺到任何的涼意。
他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我就自顧自的挑些俏皮話來講。
小哥沉寂時,眉目淡然的似清泉一般,出塵絕世的氣息仿佛與這人間格格不入。
寒冷的夜空,仰頭可以看到牆外的萬家燈火,家家戶戶都亮着暖燈,有些虛掩着的窗戶,會飄出厚重的白氣,風也會送來零星的笑語。
原本清冷寂靜的氛圍,因為這些真實而又溫馨的細節,忽而變得年味十足。
我說着無關緊要的話題,眼光斜斜一瞟,見時間差不多,伸手賊兮兮的探進棉服内兜,掏出一個紅包塞他手裡,我實習後賺的第一桶金,全在裡頭。
“在我老家,隻要是沒結婚的人,過年都可以收到紅包,本來我打算零點以後再給你,不過我這個紅包,跟普通紅包有所不同,所以我就——”
話沒說完,聲調陡然凝固。
隻見小哥唰的一下抽開封口,一團黑漆漆的暗影一閃而過,來不及跳遠,随即就被小哥一手抓住,移速之快,根本看不清他的動作如何變換。
待他穩穩的攥緊拳頭,透過他的指縫,還能看到那黑影一小截邊角。
“是什麼?”
小哥的目光有些許不解,我動動嘴唇
“那個,要不你先松開。”
攤開的掌心,有一團揉稀碎的紙球,我指着紙堆唯一幸存的小爪子,默默道
“我聽村裡的老人講,‘烏鴉叫,禍事到’,這句諺語,代表烏鴉是一種不祥之物,我就想把它疊成紙偶,再裝上彈簧放進紅包裡面,這樣你一打開紅包烏鴉就會跳的遠遠的,我希望借用這種形式,能将你今後所有的災禍都帶走,迎來新歲,祈取新福。”
空氣尴尬的安靜半晌。
“我……是不是有點幼稚。”
小哥登時翻開紙團,試圖把皺巴巴的紙張恢複原樣,他低着頭全神貫注,一向靈活的手指在複雜的折痕下,竟罕見的有些局促。
然而命運還是對這個小可憐下了手,他反反複複折騰好幾分鐘,可他方才下手實在太快太重,破鏡難重圓。
終于,紙張徹底讓他戳的稀巴爛,無比凄涼的躺在他手裡,就等着一陣風送它上天,和月亮肩并肩。
他眼底的清泉被蓦然攪亂,浮上星星點點的歉意,如同投進深湖的石子,激起的漣漪不斷往外擴散,直至占據他整個瞳孔。
“我無法複原,抱——”
在“歉”字說出以前,我飛速俯身吻住他的唇角,将字音盡數堵回他的喉嚨。
暖氣從唇間相渡,這時,尖銳的巨響乍然鑽進耳膜,我稍稍睜眼,天空炸開五光十色的煙火,絢麗的火花破開昏暗的夜色,将天幕照亮成耀眼的琉璃。
火樹銀花之下,哪怕是月盤奪目的光華,此刻也不得不遜色于天穹的流光溢彩。
這是天真專門為賀歲預備的煙花。
我在交纏的親吻裡兀自沉溺,萬物的嘈雜皆化為虛影,遙遠的像是來于另一個世界。
少頃,我戀戀不舍的擡首,一瞬不瞬的望着小哥,他同樣注視着我。
無論夜幕有何等美不勝收的景象,但對我來說,最絢爛的花火不在别處——
而在我面前,在他盛滿我的倒影,溫柔似晨曦般的雙眼中。
額頭相抵,我可以感覺到他微熱的呼吸,正均勻的灑在下颔,再開口時,我聲線蘊着甜甜的笑意
“十二點了,張起靈小朋友,祝你新年快樂,願你在未來的一年無災無難,平安喜樂。”
小哥身體稍微直起,眼前的光亮随之一暗,我下意識的閉上眼睛,嘴唇微啟。
等待須臾,意料内的吻卻沒有到來,反而是額角出落下一道柔軟的觸感。
我睜開雙眸,小哥反手将我按進暖乎乎的人體沙發裡,我手臂配合的環緊,順勢蹭一蹭他的耳垂,輕輕道
“除了祝福,你知道我剛剛說的話,還有什麼意思嗎?”
“平安,和喜樂。”
他聲音一改往日的低沉,不用看他的眼眸,我都能覺察到他話裡掩藏不住的柔和。
當下心情更加愉悅,我歡快道
“不愧是咱們家最聰明的張起靈小朋友,答對啦,我也會在新的一年繼續喜歡你,比去年還要喜歡,所以,你準備好接受我以後整整一年的打擾了嗎。”
話落,溫暖的懷抱突然略微一緊
“不是打擾。”
我剛要回話,前院炸天炸地的聲響伴随着雞群狂叫沖破房屋,直往天靈蓋猛砸,我臉不由得一綠,驚叫道
“糟糕!胖哥往我們的雞飼料裡摻了摔炮,說要明天一早送給隔壁家的大媽!我剛才急着來找你,忘記給他們提個醒了,聽這動靜,肯定是天真哥不知情,散步回來順手喂雞去了!完犢子,小哥,我們今年沒雞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