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付過錢,但吳邪沒興趣自讨苦吃,于是日常就隻和樂樂交流,盡量避免去張起靈那兒觸黴頭。
吳邪生性開朗樂于交際,沒過幾天跟樂樂熟的好似親哥倆,白天基本形影不離的作伴,巧合的是,兩個人的喜好非常相近,讓樂樂直嚷嚷道相逢恨晚。
飯桌上,張起靈沉默的吃着飯,樂樂時不時的夾菜給他,聽到吳邪問味道如何,她一下子亮着雙眼睛,贊不絕口道
“好吃,真的好吃,你看我的碗,米飯壓的瓷實不瓷實,什麼都别說了,小少爺,就憑你這做菜的手藝,這單我得給你打九折。”
說着,樂樂伸長手臂想去夾遠處的菜,吳邪一向随和,見她臂長不夠,便俯身夾一筷子放進她碗裡。
剛聽得她道聲謝,如芒在背的驚悚感再度襲來,比之上回更加強烈刺骨,吓得吳邪差點摔掉碗筷。
“你怎麼了?活見鬼了?”樂樂疑惑道。
“不是,我總感覺有人在背後盯着我。”
吳邪毛骨悚然的揉揉肩膀,色香味俱全的飯菜頓時變得食不知味,樂樂笑道
“你神經衰弱吧,我們倆都在這兒,外圍還有一圈保安,你放心,琉璃孫追不進來。”
樂樂邊說邊夾一塊麻婆豆腐,想放進張起靈碗裡,扭頭卻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吃完飯,徑直走去客廳的窗邊盯梢了。
——
擦着頭發走出浴室,今日吳邪回宅邸,有吳二白的人護送,他們暫時停工一日。
樂樂揚一揚濕漉漉的長發,任由發絲披肩,吳邪說過她長相甜美,适合染個粉棕色,美其名曰:發色越粉,打人越狠。
趁有空,樂樂下午去理發店染完,晚上回來就抓着張起靈問漂不漂亮,那時他的神色極淡,目光短暫的停留一秒,沒有回答。
拿着吹風機坐去張起靈身邊,插好電源遞給他,背過身道
“哥哥,幫我吹頭發。”
在她挑明心意後,她幾乎不再稱他為哥哥,隻叫他小哥,偶爾鬧脾氣時會喚他的全名張起靈,但最近幾天,這個稱呼出現的頻率日漸增高,大多是吳邪在的場合。
現在是第一次,她在家裡這麼叫他。
風聲獵獵,潮濕的觸感黏附在指尖,随着熱流蒸發。
張起靈摸一摸發根的幹燥程度,關掉風筒,柔軟的發梢從指間滑落的時候,他竟下意識的彎曲了關節,仿佛想要将這縷發絲抓住。
指節一僵,随即反應過來拔掉插頭,拉開抽屜把風筒繞好放進去,張起靈的睫毛微微一垂,将異樣的情緒遮蓋幹淨,再擡眼時,眼裡又是如往常般清冷的雪光。
——
洗完澡走進卧室,樂樂窩在床頭看綜藝,他正想關掉電視讓她回房睡覺,消息提示忽然一響,樂樂歡快的扔掉遙控器,抓起手機迫不及待的解鎖。
迅速的打着字,樂樂忍不住低笑出聲,眉目間都是融化的綿綿甜意。
張起靈無心偷看,但她屏幕對準的方向恰好就在他眼下,視線避過的時候不小心瞥見一眼備注。
不是全名,不是小少爺。
是“大邪”。
停頓半秒。
張起靈像被刺目的光灼傷般低下眼睛。
混雜的電視音吵吵鬧鬧,他看見電視投下的色彩在地面上斑駁變幻,就像他如今極力抑制,卻仍舊跌宕不平的心緒。
怔怔的出一會神,尚未擡頭時就有清香的體溫靠近,他聽到樂樂道
“睡前酒喝不喝,我前兩天剛買的果酒,據說特别助眠安神,一杯入眠、兩杯升天、三杯成仙。”
“好。”
甚少飲酒的他破天荒沒有拒絕,手機扔去床頭充電,樂樂噔噔噔跑出寝室,端來兩杯色澤泛青的果酒,入鼻是清新的蘋果氣味,濃郁卻不刺鼻,帶有果酒特有的絲絲甜醉。
基酒在果味的調和下顯得格外綿軟清甜,張起靈面無表情的跟她碰杯,緩緩仰頭飲盡。
酒液入喉,唇齒間都充斥着流連的酸甜,隻是滑過喉頭時,不易察覺的灼燒感正悄然蔓延開來。
張起靈起身将酒杯放回廚房,房門合上的瞬間,樂樂輕輕的笑了笑,拿起遙控器利落的關掉電視。
——
房間到廚房的距離并不算遠,張起靈走回來時卻已有些搖搖欲墜。
他停在客廳,單手扶住沙發,太陽穴重重的跳動着,雙眼罕見的出現幾分渾濁。
那酒的度數,不對。
思緒斷斷續續的運轉,休息片刻,張起靈隻覺額頭越來越沉重,他像是不堪重負般垂下頭,在靜止的幾分鐘裡,混沌的意識不但沒有清醒幾分,反而愈加的向思海深處沉淪。
張起靈強撐着走回卧室,樂樂騰地一下坐直身體,想要下床去攙扶他。
奈何酒意彌漫,已經快人事不省的她一落地就往側邊摔去,張起靈抵抗着腦海的昏沉,飛快縱身接住她即将倒地的身軀。
兩人一齊滾落在地,眼看張起靈的額頭要撞上桌架,樂樂馬上伸手擋在他的額前,張起靈一把抓住身側的床腿,肌肉的力量驟然爆發,竟硬生生将兩人的重量拉停在原地。
樂樂癱軟如泥,張起靈感受到她的睡衣極薄,滾燙的溫度幾乎頃刻間就傳遞過來,粗重的氣息随之紊亂不堪。
“小哥……你跟我揣着明白……裝糊塗,你明明就喜歡我……為什麼不敢認,非要……非要等到我喜歡上别人為止……你才肯承認你喜歡我嗎……”
話語揉碎的不成語調,張起靈極力壓抑着體内的躁動,撐住床架一點一點直起背脊,樂樂醉眼迷離的擡頭看着他,忽然一笑,往前一撲将他按倒在地。
頭着地的鈍痛感沒有如意料之中到來,張起靈挪挪腦袋,發覺自己的後腦正枕在她的掌心之上。
竭力抽出她的手掌,果然,她手背的關節已然紅腫一片。
張起靈心底微歎,騰出一隻手揉着她泛紅的骨節,樂樂渾然不覺,隻是癡癡的笑着,才揉過兩下,她突然反握住他的手,順勢按在他的頭側。
“騙你的……我不會喜歡别人……我隻喜歡你……”
她結巴着說完,俯身吻上他的唇。
在朦胧的纏綿中,頭頂的燈光不斷向外暈開,又向裡收近,而後在聚攏的一瞬,凝固成一個靜态畫面,如同凍結的泉流。
時間在這一刻倏然停止。
殘存的意志維持着神智最後的清醒,張起靈握住她的肩頭,努力穩住氣息,想要将她推出身前的範圍。
剛向外用出幾分力氣,她立即緊緊擁住他的脖子,手指牢牢扣在一起不肯放開。
生澀的親吻一寸一寸往裡掠奪,急切而熱絡,仿佛點燃荒原的星星之火,以迅猛之勢将所有理智燃燒殆盡。
一直抗拒的心理防線,終于在此刻轟塌。
張起靈的呼吸遽然頓住,短短的停滞幾秒,手臂随即不再遲疑的往外一撐,翻身将她打橫抱起。
落入絨被的同時,他擡手按下燈光的開關。
——
疲倦的醒轉,吳邪的來電剛響過一遍就被張起靈掐斷,樂樂揉揉腰身,骨頭宛若被打碎般的酸澀,試圖起床穿鞋,下地一個站不穩,直接迎面摔進一個暖懷裡。
“扶朕起來,朕還要去上班。”看清來人,樂樂頑強道。
聲線酸楚的打着顫,下一秒就被人放回床上用被子裹好,張起靈拿起手機出去客廳,樂樂隻聽得兩句模糊的答話,周身柔軟的鋪蓋十分催眠,她想着再眯幾分鐘就起來,一番鼓氣加油後,緩緩合眼入睡。
再睜眼時,天黑了。
她,曠工了。
驚恐的抖抖瑟瑟爬起身,左顧右盼尋找張起靈的身影,撇頭見床邊壓着張标簽條,上面寫着今天不必出工,讓她安心睡覺,晚飯在冰箱,醒來記得熱一熱吃。
遲鈍的愣住半分鐘,樂樂才松口氣倒回床頭,看來吳邪今日沒有出行計劃,那他身邊确實有張起靈一人足以。
想到自己近日來天衣無縫的計策,樂樂把頭蒙回被窩裡,克制不住的偷偷笑出聲,五分鐘内起碼說了幾十遍“不愧是我”,洋洋得意的嘿嘿又哈哈,活像個精神錯亂的神經病人。
嘚瑟半天肚子咕咕叫響,樂樂艱難的爬出卧室,哆嗦着熱飯熱菜,邊擰微波爐,邊愉悅的哼首小曲。
一眼瞟到昨晚捏癟的易拉罐,樂樂開心的沖着垃圾桶比個心,決定等會去網站給賣家好評三連,并警示各位女性,這酒的度數是逆天的,出門需小心。
其實她不知道的是,以張起靈的自控力,區區一杯酒而已。
隻是理性與感情,他選擇了後者。
——
解雨臣示意吳邪落座,見他身後空無一人,遞過去一杯雞尾酒,飛個眼神問道
“怎麼一個人過來的,你那兩個很厲害很貴的保镖呢。”
“呵呵,他倆結婚了,辭職了,不幹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我真是去他媽的。”
“哈?什麼情況?”解雨臣低頭喝一小口酒,看向吳邪道。
“就一次,老孫那王八蛋找人堵我,叫了三十幾個人,清一色的AK,老子頭差點沒給他們打爛,然後那倆貨不是抗揍嗎,幹架幹了十多分鐘,打到最後,那丫頭肩膀不小心中彈了,好家夥,不說話那悶油瓶,抱着人撒丫子就跑,兩人愣是沒管我,直接開車奔醫院去了,我懵逼的跟鬼一樣,媽的,他開的還是老子的車,給我闖了五六個紅燈,我那點分都不夠他扣的。”
吳邪罵罵咧咧的端過酒杯一飲而盡,氣哼哼的将玻璃杯重重放回桌上。
“有意思,那你是怎麼逃掉的?”
“逃什麼啊,倆人臨走給我扔了把槍,我頂着七八個人的火力跑出來,剛到大門口吭哧吭哧來一隊人馬,說公司總部緊急調過來接應我的,他們這效率可拉倒吧,也就是我機靈,不然幹等他們支援,你現在都在靈堂給我上香了。”
解雨臣一挑眉,無情拆穿道:“可是我聽說張起靈打到隻剩三四個夥計,還都是挂彩的傷殘人士,怎麼你口裡的版本不一樣。”
吳邪尴尬的撓撓頭,自顧自的喝口酒,假裝沒聽見般看着窗外,解雨臣想起前幾日見過的那兩人,看不出任何的異樣與情愫摻雜,确實是有些令他意外的結局。
不過,吳邪沒有告訴解雨臣,其實在任務開始的第一天,樂樂就找到他進行了一場單人談話。
“小少爺,要不要我給你打個對折。”
“什麼意思。”
“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