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安剛點燃第一根煙,戴着黑框眼鏡的年輕人就推門而入,純白的煙霧缭繞上升,遮蓋住他的面容,那人稍微環顧一圈,遊離的目光最終牢牢定格在木安身上。
“喝點什麼?”
年輕人從耳道中摘下兩個橢圓形的軟塞,裝進随身攜帶的磨砂小盒,随手放在桌邊,木安擡擡夾着煙的右手,輕挑眉尾發出詢問的意味,年輕人搖搖頭,點了一杯美式咖啡。
等待的間隙,木安遞上去一份文件,年輕人快速浏覽一遍,“啧”一聲就将手裡的紙張合上遞回去,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鏡框
“抱歉,檔期沖突,這單我接不了。”
木安并沒有伸手接過,隻是兀自抽着煙,白煙飄出一片朦胧的霧感,将他眉宇間的銳氣隐去三分,眼見着香煙燃盡,木安按滅煙頭的火星,看着那人道
“三倍價,違約金我們這邊付。”
年輕人懸空的手勢一頓,還是将文件放在木安手邊,笑了笑道
“不是錢的問題,我這人接單有原則,一不跑單二不毀約,我知道二爺夾的喇嘛油水肯定少不了,可惜我今年的财運不夠,夠不上二爺這雙鐵筷子。”
木安手指在桌面上有規律的敲着,對年輕人的話不以為意,他不說話,年輕人同樣無言,氣氛迅速沉寂下去,隻有店内播放的輕音樂仍在平緩流淌。
待服務員送完飲品躬身離開後,木安按亮手機掃一眼信息提示,年輕人端起咖啡杯的手突然微微一抖,眼角餘光投向屏幕亮起的屏保,表情竟有一瞬間的失神。
這些微乎其微的細節盡收木安眼底,他敲擊桌面的手緩緩停住,鎖完屏将文件夾重新推回到年輕人的桌前,淡淡一笑
“我跟新月飯店的尹老闆還算有點私交,這單你要是不接,我開口找她借幾天聲聲慢想必不難,不過當年的事情你應該也知道,新月飯店跟隊裡的三個夥計有點過節,雖然都是些陳年舊賬,但二爺不喜歡将水攪的太渾,對于麻煩能避則避,所以,我今天最先找的人是你。”
見年輕人神情開始恍惚起來,木安在文件上不輕不重的點兩下,望着他笑道
“怎麼樣,再考慮一下?”
年輕人面色尚算鎮定,眼裡卻閃爍着搖擺不定的微光。
木安不疾不徐喝着咖啡,誘餌抛出、後路斬斷,那人心底大抵正在展開激烈的交戰,隻要餌料的引誘力足夠,木安有九成把握,眼前人會同意這單委托。
“他會去嗎?”
“當然。”
杯底落定,清脆的玻璃撞擊聲輕輕一響,即使是極其細微的聲響,年輕人還是略略蹙眉,緊接着往後挪一挪身體,似乎是條件反射般想避開這聲音。
木安露出幾分歉然的神色,年輕人擺擺手表示不礙事,是自己過于敏感,木安點頭,随即瞥向手腕上的表盤,上半身往前傾出幾厘米,是催促的意思。
年輕人暗自思忖,傳言可不可信還兩說,唯物主義橫行的社會,難不成吳家小三爺真能邪門到那種地步?現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一旦錯過,下次不知還有沒有這樣的機遇。
想到此處,年輕人深呼吸一口氣,仿佛下定決心般一把抓起桌上的文件,飛快擡頭向木安道
“行,違約金由你們賠付,三倍價就不用了,我開價一向公道,規矩不能亂,定金百分之三十,打款後合約生效,如何?”
“沒問題,款項最快今晚最遲明天到賬。”木安站起俯身伸出右手,笑道:“那麼,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年輕人一同起身,握住他的手,補充道
“你可以叫我劉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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