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萬堂剛要回答,我就聽到幾下“咯哒”的清脆聲響,茶話會暫時中止,四人一起循聲看去,隻見小哥正扭動着自己的肩膀,似乎在舒展四肢和骨架。
略微活動片刻,更劇烈的骨節摩擦聲響起,這時,小哥的體型倏地往裡一縮,衣服立刻變得松松垮垮,他調整着姿勢,身軀柔軟的不可思議,幾乎是将肢體緊貼在一塊,逐漸将自己塞進棺内的縫隙中去。
“這是縮骨?”
金萬堂目瞪口呆的望着他背影,我趕緊湊到棺前,探頭一瞥——
毫無心理準備的我差點吐小哥頭上。
棺内生長着密密麻麻的藤壺,仿佛是許多尚未睜開的小眼睛,密集的長勢極其驚人,棺身的木材上,側卧的屍體裡,甚至連頭部的口腔中都有。
墓主的本來面目盡數淹沒在藤壺之下,我強忍着惡心,依稀可以看見,屍身的耳部位置,足足有七隻耳朵延伸排列,都是用刀割出來的耳廓形狀,并非天生畸形。
我捂着嘴,努力的別過目光不去細看,隻投向棺底被胖子和天真提前敲碎的洞口處。
小哥進去後就踩着托住棺材的石柱,放松蜷縮的肢體,漸漸地恢複正常身量,他擡手用手電筒照着屍首背部,這會,其他人全部都到湊到我身邊看熱鬧。
四雙炯炯有神的眼珠子齊齊盯着他,金萬堂就問:“啞爸爸,你在找什麼?”
我斜眼瞟了瞟金萬堂,胖子拍他一巴掌
“老金你瞎叫什麼,想認小哥當爹得先認我這大爺。”
金萬堂懶得搭理胖子,隻全神貫注的看着小哥鼓搗來鼓搗去。
小哥擡眼一瞥我同樣好奇心大盛的表情,重新埋下頭時淡淡的回道
“買地券。”
天真恍然大悟的“哦”一聲,見我茫然,貼心的跟我解釋道買地券是陰間買地的憑證,和現實裡的土地證差不多,隻不過買地券買賣的是地府中的地皮。
買地券的葬俗源于西漢,盛于東漢,券文刻寫或筆寫于磚、鐵、鉛闆、石闆等硬化的物品上,以便于墓中久存,在銘文的開頭,會提到些許有關墓地位置和墓主人的信息,比起我們毫無頭緒的胡編亂造,這确實是個更有建設性的辦法。
小哥找過半晌,眼光忽而凝注在棺背的某個方位上,天真将手機遞下去,拍上來的照片顯示刻字上結滿稠密的藤壺,厚厚一層殼膜覆蓋,根本看不清文字本身。
胖子又遞去一把錘子,不一會兒,乒乒乓乓的敲擊聲就順着管道上下飄蕩,神似夜半墳頭驟然發作的鬼哭狼嚎。
藤壺的碎渣像雨般簌簌往下掉,敲聲一停,小哥伸手掰開石闆上留存的藤壺殘骸,認真的一字一句念道
“閩越蛇種,南海王織。”
小哥剛念完,我就感受到有兩道紮人的光束掃射過來,莫名其妙的一左一右看看他倆,用手擋住兩邊的死亡凝視
“看我幹啥,這聽雷俠跟我沒關系,我也不愛吃蛇,鍋不背,謝邀。”
天真見我急急忙忙自證清白,無語的轉開腦袋:“沒想往你身上甩鍋,我是想問你聽沒聽過南海王織這個名頭。”
我見他一副對我不抱什麼希望的樣子,頓時争強好勝的挺一挺胸膛:“巧了,我還真知道一些有關南海王的事兒。”
天真就叫我說詳細點聽聽,我回憶半天,才道
“忘了之前是從哪本文獻上讀過,上面寫道南海王原為閩越國的南武侯,百越部落人,公元前不記得多少年,他被漢高祖劉邦冊封為南海王,後來南海王這厮人菜瘾大,翅膀硬了不想再當皇帝手下的打工人,他就調兵遣将意圖發兵反叛漢朝,結果讓人打的潰不成軍,很快投降于漢室的某位藩王,兵敗後的南海王織被降為庶人,從此下落不明,失去國君的南海國也在同一年滅亡,原屬地的臣民有些遷往古都上淦,有些則和南海王一樣不知所蹤。”